推拉门“咯勒咯勒”地发出声响打开了。
面对桌子而坐的张宫头也不回地说:“又来了,是不是赵祥同学?”
传来“嘿嘿”两声不好意思的笑声。
穿着稍微陈旧白西服的张宫放下原子笔,摘下眼镜。
“既然有笑的精神,就去上课嘛。”
她把椅子骨碌一转,转向赵祥。
赵祥站在门口,像撒娇的小孩般两脚交叉着。
“怎么啦?”张宫说。“这回是什么?头痛?肚痛?不是怀孕呕吐呢?”
赵祥紧抿双唇,鼓起腮子。
“好过分的玩笑呀,我才不干那种事哪。”
“可疑。对了,现在是上什么课?”
“数学。”
“原来如此。”张宫用力点点头。“是数学性肚痛,对吧?”
“可是,人家真的痛嘛……”赵祥在口中嘀嘀咕咕说。
“这儿不是你的寝室哦。”张宫站起来。
“那就算了。”赵祥打开门扉。
“回去上课?”
“——不知道。”
“横竖是在外面溜达,到了休息时间才回去寝室吧!你留在这儿好了。”
“但——”
“别摆出好像章鱼似的脸孔好不好?不可爱的呀。”
“反正我都是不可爱的。”
“任何人只要这样想,就会真的变得不可爱了。”张宫说。“在那边躺下
吧。”她指示一下角落的硬床。
“被人教训,躺也躺不好的。”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在这儿替我看守好了。”
“你指使病人?”
“你是病人?”张宫笑了。“拜托你可以吧?”
“是。”赵祥往床的方向走去。
“背脊挺直!”张宫拍拍她的背。
“请别动武!”
“少说废话了,那就拜托啦。”
“嗯。”
“说‘是’。”
“是。”
张宫把桌面的文件收拾一下,终于来到床边,对躺下来的赵祥说:“大约
三十分钟左右我就回来。”
“请放心去好了。”赵祥的头靠在枕头上。
张宫开了门,突然回头,问:“妈妈怎么样?”
“她很好——每天忙来忙去的。”
“叫她别把身体搞坏了,已经不年轻啦。”
“嗯——是。”赵祥再说一遍。张宫苦笑,走出保健室。
“她好啰嗦呀。”赵祥喃语。“痛就是痛嘛,有什么法子?”
又不是故意说谎。
赵祥呆呆地注视天花板。每次一上数学课就会肚子痛的事,连赵祥自己也觉得
奇怪。可是,事实上是剧痛难当,自己也没法子。
而每次离开教室走到寝室的路上,肚子就逐渐不痛了。然而,一回到教室又
痛起来。
——赵祥,十八岁。
穿着卡通学生制眼看起来有点怪,因为她的身形已是大人的样子。
“现在的孩子,只有身体像大人——”
成年人经常这样说自己。
又不是我想变成大人模样的,但有啥法子?
尽管如此,在班上,赵祥并不是特别高大的。算中等身材吧?
不过,胸部倒是挺大的,连她本身也觉得有点苦恼,朋友们——尤其是瘦小的
张雪不知多么羡慕。
这个时候,班上同学在做什么呢?反正听也听不懂。
赵祥叹了一口气。
她的长相并非不可爱。只因很少愉快地笑的关系,别人看了便“叫人生气”。
一直露出没趣的表情,本人也变得没趣起来。不过,在这间学校,真的一件有
趣的事也没有。
不——赵祥本来不是生成这样的。初中的时候。她参加了班上的排球活动,经
常忙碌地跑上跑下。
当时的赵祥性格开朗,在朋友当中相当受欢迎。至于男孩子——是赵祥对他们
不感兴趣的关系,所以不太受男孩的欢迎。
她之所以改变——应该说是改变她的,大概是参加高中入学试之前,双亲离婚
的事吧。
离婚原因是什么,直到今天赵祥都不太清楚。总之,见到父母亲每天争吵的情
形,把赵祥的人生观全然改变了。
在那以前,他们一直装作是感情良好的夫妇,而赵祥也一直相信他们是,所以
受到的冲击也是特别大。
考试的准备工夫,她根本不能做。而双亲正式离婚,正是在赵祥参加考试的日
子……
自此以后,赵祥就和母亲相依为命。由于她是独生女,可以谈话的对象一个也
没有。
母亲早出晚归,工作十分投入。在赵祥的眼中,母亲似乎比以前快乐得多。
也许母亲解除婚姻的困扰后,找到了自己充实的人生。可是,赵祥逐渐和迟归
的母亲无话可说……
——“咯勒”一声,门开了。
怎么,李老师回来了?
赵祥觉得有点泄气,不想转眼看她一眼。
——不是。不是李老师。
传来“吧嗒吧嗒”的拖鞋声,赵祥急急闭起眼睛。
她假装睡着了。
若是别的老师,一定不断地问东问西。
赵祥使出拿手的装睡本领——嘴巴微张,每隔一段时间深深呼吸。
走进来的“某人”稍微停步,似乎发现了赵祥的存在。正在观察着。
然后似乎相信她是睡着了,才往书桌方向走去。
赵祥一直紧闭着眼——是谁呢?
张宫和赵祥的母亲,是学生时代起的知心朋友。
她和赵祥的母亲是对照的典型;赵祥的母亲是知识分子型,而张宫性格爽
朗,像男人一样。
虽然她对赵祥不断啰嗦地说这说那,但赵祥却很喜欢她。至少,她对她的感觉
有反应。
现在不晓得为什么,像空气般没有感觉的老师太多了。
——赵祥听见那个“某人”在张宫的桌面上拨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