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干什么呢?老实说,赵祥好想睁开眼睛,偷看一下来人是谁。
但在她决定这样做以前,那人已“吧嗒吧嗒”地发出拖鞋声,快步走出了寝室……
赵祥继续闭起眼睛。她并不困,只是嫌张开眼睛麻烦而已。
不过,眼睛闭了一阵子后,不知何时,真的打起瞌睡来。
——跟爸爸妈妈一起外出,在一流酒店用餐,打扮得像小淑女一样……
那些记忆的片断,仿如梦一般在赵祥的脑海中飞舞。
“——喂,起来!”
被人猛摇,赵祥惊醒,坐起身来。
“啊,被吓坏了吧?”对着她笑的乃是好朋友周玉。
“张雪!干什么嘛,吓人一跳!”赵祥甩甩头。
“谁叫你偷懒,躲在这里睡大觉?”
“我肚痛啊。”
“肚痛会呼呼大睡?”
“别理我。”赵祥又回到枕头上。“——不上课?”
“已经是休息时间啦。”
“什么?!那我睡了很久了。”赵祥眨眨眼。
“李老师呢?”张雪打量四周。
“她说有事出去一下——奇怪,她说三十分钟左右就回来的。”
赵祥再次坐起来,看看壁上的钟——她已着着实实地睡了三十分钟以上了。
“不在老师办公室哦。”张雪说着。托了托眼镜。
瘦小的张雪,戴上眼镜时,给人很有知识的印象。而事实上,她的成绩也很好。
“那我怎么办呢?”赵祥从床上下来了。
“什么怎么办?”
“她托我看守的,在她回来以前溜走的话总不太好吧。”
“还假装尽责,明明自己在睡大觉。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强盗进来吧?”
“可是——”赵祥欲言又止。
刚才有“人”进来过。
难道那是梦境?不,那个“吧嗒吧嗒”的拖鞋声,是真实的……
当然,那人不是小偷。不过的确怪怪的……
“去找李老师吧。”赵祥说。
“肚子已经好了?”
“好啰嗦。”赵祥瞪张雪一眼。
“别生气嘛。”张雪笑了.用手搭住赵祥的肩膀。“那么,我陪你一起去找。”
“嗯。”
“她说她去什么地方?”
“什么也没说。”
“那么,去哪儿找?”
“大概是教室,不然就研究室吧!”
“去研究室看看如何?”
张雪正要伸手开门之际,门从外面“咯勒”一声开启。
“噢,老师。”赵祥说。“我们正想去找你——”
突然,眼前张宫的身体在摇动。
赵祥和张雪反射地后退。
张宫并没有看到她们,她的眼睛就像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一片虚空地张
开而已——
“老师——”赵祥想说什么。
张宫踉跄地往前扑进寝室内。那一瞬间,赵祥以为老师喝醉了。
她的步伐令她有那种感觉。
张宫就这样“叭”地跌倒在地。
——赵祥和张雪呆了片刻,俯视那个倒地不动的张宫。
红色的图案,在张宫的白西服背上扩散着。
不,那是血——血在逐渐扩大面积。
“不好了!”张雪说。声音显得颤抖。
“张雪,快打电话!叫人来呀——张雪!”
赵祥回头一看,见到张宫脸青青地坐倒在原地,不由大吃一惊。
“张宫!怎么啦?”
“不行了……我……一见到血……就会贫血……”
张雪断断续续地说,然后晕厥过去。
“妈。”赵祥说。“李老师死了。”
并不是特别小心的说法。
赵祥也知道,这种时候有这种时候的说法。
例如“妈,你别惊讶哦——”、“今天呀,发生了一件大事”之类。
先来句开场白,冲击就能缓和不少。
可是,赵祥不想那样做。不晓得为什么,她觉得对着母亲时,没有必要顾虑那
么多。
赵祥的母亲——李萍,刚刚在十分钟以前回来,衣服也没换就站在厨房。
“——你说什么?”她的手停下来再加上回头,需时竟在十秒钟以上。“你说
谁死了?”“李老师。”赵祥重复。
“李……你说小玉?”
“对。今天,她被什么人刺死了。”
“啊……”李萍一时呆若木鸡。“怎会这样——在学校?”
“嗯。”
“今天,白天的时候?”
“嗯。”
“唉。”李萍摇摇头,又转身向锅子。“人呀,今日不知明日事。”
赵祥以为母亲会放声大哭——即使不哭,也会因意外的冲击而脸色苍白,变得
心慌意乱才是。
可是,她完全没有那种表示,继续在锅里煮东西。
——明明是她的好朋友。
赵祥耸一耸肩。
成年人的友情,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哎,赵祥。”李萍头也不回地说。
“嗯?”
“李阿姨的丧礼是何时,你问了吗?”
赵祥瞬间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
“哦——可能的话,我亦想到场致祭。但工作方面,必须调整一下时间……”’
赵祥突然对母亲极端愤怒。可是,生气也没用。
大人不会明白小孩子的愤怒。也不了解小孩子有一颗容易受伤的心。
所谓大人,从前应该也做过小孩,为何不了解孩子的心呢?
倘若我长大了,难道也会变成好像母亲一样?我才不要!
“来,吃饭啦。”李萍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说。
赵祥沉默地重新坐好。
“——发生了那种事,学校大概乱得很吧?”李萍边吃边说。
“嗯。警察来了,大骚动哪。但大家只觉得好好玩。”
“是吗?凶手呢?”
“好像还不知道是谁。”
赵祥瞒住自己被罗子刑警问话的事。因她嫌—一说明很麻烦。
“——你在笑什么?”李萍好奇地问。
“没什么。”赵祥摇摇头
可是——那位罗子刑警真好玩。
“嗯,我很明白的。”他说……
“嗯,我很明白的。”那位罗子刑警强而有力地点点头。“我也是一见血就贫血的。”
听见那句话,张雪不由微笑起来。
总之,在赵祥面前晕倒的事,张雪十分在意。
可是,赵祥听见那个时,差点大笑起来。明明是罗子刑警,居然见血就贫血!
这叫什么刑警?
片冈——是吗?好像不太对的感觉。
算了,总之名字有个“片”字。
“那么说,当李老师倒下时,只有你们两个?”那个“片”什么的罗子刑警交互
地看着赵祥和张雪。
赵祥嫌回答起来麻烦,沉默地点个头。
“李老师倒下之前,说了什么?”罗子刑警问。
张雪摇摇头。
“一句话也没说。”她说。“当然——我晕倒后的事什么也不知道。”
“怎样?”罗子刑警看赵祥。
“什么也没说。”赵祥说。
“是吗?”罗子刑警有点失望的样子。
寝室内,依然满布着某种沉重的气氛。当然,李老师的尸首已经不在了,
然而地上还有黑色的血迹留下,沿着尸首倒地的形状,画着白色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