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嵇谦忙着凿平台的时候,铁锤一边往火里添柴一边不住吃惊。这家伙的劲儿比地鼠还小,居然能用他的废铁把树枝刻下去脚面大的一片,确实不像他看起来那么没用。
等他用石头把新刻的地方磨平以后,铁锤不由警惕起来,“这家伙不是北方部落的人。”
整个北方部落里没人会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工具做出这种效果。
不过看到嵇谦小心地把用过的东西还到原处,铁锤还是很欣赏,他自己用过的工具都不太整理,也曾制造出不少麻烦来。
嵇谦还不知道铁锤忙来忙去的还有工夫关注他,他正对着一把骨针发愣。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恐怕明天才能愉快地坐到矮几旁。可是现在,因为铁锤的出手,他可以提前开始做自己的事。
嵇谦想:干脆找个机会回报他一下吧,帮铁锤些小忙,感谢他的帮助。不过帮什么样的忙呢嵇谦的目光落到了台面一角,自己随手放上去的那一小块铁矿石上。
嵇谦的目光盯着铁矿石,那上面浮现出他师弟挤眉弄眼的怪脸来。这位师弟行事大胆出格,让嵇谦想忘都难。
他想到了第一次跟师弟的见面。
在大家亲切诚恳地环绕着他,拜托他帮忙的时候,这位师弟哭天抢地得跪到他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占满了嵇谦的视线。
当时嵇谦尴尬地恨不能找个地缝!他……他根本不认识这一位啊……
“我是你师弟啊!”地上这位叫得又亲昵又委屈。
“好吧,师弟你先起来。我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你的,不过能帮的地方我会努力帮忙。”
这位师弟一下鱼跃而起:“大家都散了吧,师兄归我了。”
然后他被急急忙忙地拉去了矿石标本室。
帝大地质系学生总爱夸耀他们校内矿物标本室,这里收纳了往来几十届教职学员的收集收藏,近千坪的双层大厅,被他们自己人亲切称做“家底”的矿石岩泥填塞得满满当当,走在期间,如果刻意忽略掉那些恨不能摞到天花板上随时有倾倒危险的石头堆,那么它总得看起来,是个不那么复杂的迷宫。
那位师弟拉着他在里头来来回回逛了三天:“师兄记下来了吧,一定都记下来了吧?我听说师兄以博闻强记闻名的啊。”
其实我是以耳根软,容易拜托才闻名的,嵇谦暗暗地想,“记……记下来了……吧。”
其实在第一天他转过一圈后就已经记下来了,但他生怕这位师弟还有什么出格之举,只好一直跟在他后面溜达。
“一定……一定要全部记下来才行,师弟的生死全靠你了。”
这家伙眼看着又要扑上来。
“我全记住了。”他的记忆中已经多了一座地质博物馆,但还是被拉着圈了最后一圈。他连地板上哪一块地砖是什么花纹都记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师弟带他去解决麻烦。
事情很简单。
这位排名倒数的废柴师弟看上了一位漂亮的电台女主播,认定这是他的生命之光和恋爱之花。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拿蜡烛鲜花什么的已经铺不出爱之路了,他决定出狠招。
师弟的第一个计划是依靠自身优势。他出身帝大名贵的地质系,那就随随便便得找个钻石矿挖个一斤两斤的钻石原石砸晕那朵高岭之花好啦。
幸好这位学渣知道在校内网上救援一下。在一片“学渣”……“智商惊人”……“脑洞太大”的非议中,他认识到了自身的局限性,靠自己这条路不可行,想在这片土地上找钻石矿也是基于幻想罔顾常识。
但他稍做调整又拿出新的方案,在打听到嵇谦的名气后,计划也实行了。
地球四大元素,氧、硅、铝、铁。铝需要要电解,但铁可以开采嘛。
他一拍大腿,直接去拉投资。所宣传的那一套无非是借着学院的名头,号称以卫星遥感图为依据,以最先进的光谱分析仪器设备为依托,以帝大顶尖科研团队为支撑,专业勘探露天铁矿。
居然有私人矿企为他资助。一大笔的投资砸下来一串转载于时尚杂志间的钻石项链。项链一闪一闪,他轻而易举的跨过银河,得以鹊桥相会。但现在,该嵇谦出手,把他从银河那头救回来了。
嵇谦要充当那台全国最先进的矿石分析设备,被师弟的五人团队带领,去寻找合同规定的含铁量25%的富铁矿。师弟介绍了他们的五人团队,其实就是五位室友。第六位要替他们继续让人热血沸腾的伟大事业,也就是院际间的电子竞技大赛,这位高手就自然缺席了。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什么未被探明的浅层铁矿,这个世界只有灰霾、疫病、核污染。但师弟不想当经济诈骗犯,上社会新闻的头条,于是一行人只能驾车沿着那些废弃的旧矿分布区,往人烟绝迹的荒境拼命挺进。
嵇谦在满天雾霾里咳得死去活来,惊跑无数想从车里找些食物的小动物。而他师弟干脆以精密设备在灰霾中损耗严重为名义,又申请下来一笔追加投资。
每到一处,嵇谦在车里奄奄一息,其它五人直接化身五只土拔鼠,靠着他们没边儿没谱的学科常识,四下打洞,成包成包的背回采样的矿石。
时间紧迫,他们甚至来不及按照正规程序给采样品标记记录。
嵇谦趴在车窗上,一直摇头,车外一堆堆的小石堆,都是大家倾倒的无用采样。
整整二十天时间,他们开车横跨两大山系,行程上千公里。所有人都灰头土脸,一幅落难流浪的样子。车里逐渐没有了交谈,气氛始终低沉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