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这么早醒来,让嵇谦见识了太阳没升起前的低温。他像是从冰箱里醒来,又被拖进低温冷库浇冰水,一时间连心脏都凝着白霜瑟瑟发抖。
嵇谦脸色青白,四肢抽搐,好像时刻准备着断气。这样的场面让炎在宁静的清晨一阵慌乱,最后干脆把裹到怀里,坐在火堆前给他烤火。
嵇谦像个刚出壳的雏鸟,全身抖个不停。炎只能一只手臂绕在他脖子上扶住他,一手伸长了削木杆。他要试试昨天那个把匕首捆在木杆上组成长矛的方法。
“昨天泰拿到了新刃,”嵇谦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嵇谦不认识泰,也不清楚新铁刃是什么样子,不过这两个名字在昨天被不断的高声提起。
炎一边不紧不慢地削着木杆,一边给他解释:“泰是我的伙伴,也是带你去禁地的那一位”。
嵇谦点点头。
“新铁刃是铁锤制作的。”
“铁锤。”嵇谦在炎怀里挺直了腰,他昨天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
“对,他的表就是铁锤不要的。”想到这里,他立刻激动起来。
嵇谦的动作影响了炎手上的活,炎把他又按了下去,“铁锤是半坡的铁匠,会轮流给大家打制武器。”
“哦。”嵇谦顿时没了兴趣。炎的破铁棍就是这位的代表作,真是叫嵇谦连评论的劲头都提不起。不过,嵇谦还是犹豫着给炎讲了他第一天被打晕的故事。
可惜的是他自己掌握的词汇有限,又被拘在炎的怀里,而且还不方便比划,也不能画图说明,连他自己都听不懂自己的描述。
炎倒是一边削木棍,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他已经猜到了大巫对嵇谦的袭击,所以从嵇谦吭哧吭哧的三两句关键话语中,把当时的情景拼凑的八九不离十。
炎费了老大劲儿才控制着不笑出声来,但他闷在肚子里的笑声嵇谦却感受得一清二楚。嵇谦可是正贴着他的肚皮取暖,于是使出吃奶的劲儿,给炎的肚子上来了个肘击。
结果这一击反倒让炎的肚皮抖动得更厉害了,连手上的活也停了下来,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嵇谦也不恼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觉得打晕我的长袍矮子就是铁锤。”
炎的肚皮剧烈抖动起来。
“铁锤很好,一会儿带你去见他。”炎的话里都带着笑音,嵇谦窝在那里倒觉得又温暖又安全。
炎削好木杆,又把恢复过来的嵇谦塞回毛皮堆里,就出门找鸟蛋了。嵇谦看了一眼时间,此刻正是7:20。
既然铁锤是个蹩脚的铁匠,“那么,”嵇谦有些跃跃欲试,“如果自己能给他提供帮助,让他改进些技术,那么如果他愿意的话,送自己一些废铁什么的做为回礼就好了。”
嵇谦不由暗自期待,只要一段铁片就可以制成锯条;锯开兽骨、锯断树木;就可以有一张桌子。桌子长一些,他跟炎一人坐一头。他可以方便书写,炎……炎可以更舒服的挖针孔。
炎带回来6只鸟蛋。附近的鸟窝一定都被他拿光了。看着炎忙碌地架锅添水煮鸟蛋,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嵇谦却无法再心安理得的吃鸟蛋了。
‘取鸟蛋很危险。’当他知道这句话时,嵇谦就认为自己不能再继续吃了。炎带他去禁地时受的伤才刚愈合,不能害他再受伤。
嵇谦想,不吃肉有什么关系。不吃鸟蛋又有什么关系。他可以想办法抓鱼,或者挖些植物茎块什么的,也能吃饱。难道整个世界里他只能吃鸟蛋不成?
炎在打量新制木矛的矛头,连接部分嵇谦在上面做了一些改动,匕首的手柄可在需要时直接插入木杆,卡得很紧,所以不必费劲地用皮绳捆住。
嵇谦在矛头上设计了一个凹槽,附着一片薄骨片,帮助匕首卡得更牢。槽是他亲手挖的,骨片是他动手磨的,嵇谦对制成的效果非常满意,“怎么样?”他故意问炎,他非常渴望能得到一些认同。
炎当然更满意,他只是没想到只是两样不起眼的改动,实际效果这么好。
“手不错。”他很认真地说。
然而他心底却存了疑惑,这家伙不仅全身好皮好肉没有半点伤口,而且还懂得这样灵巧的制作。不管他原来是哪个部落,都应该是被认真守卫严密保护的人,他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半坡?还好是被力量最差、从不狩猎的大巫抓着了。换了别人,十有八九会在抓他的时候不知道收敛力道而把他弄残弄死吧。
也许他不想被一群人守着,或者?逃亡吗……无论哪种,炎想:“藏好他。”
“部落,我来自半坡部落。”昨天,他就是这么回答他的。
很好,炎想,你已经是我们的了。
没等炎继续深究嵇谦的来历,外面已经有人替铁锤喊话。铁锤在铁铺里等他。
炎收了匕首,起身摘了石斧,背着一个包裹,里面放着嵇谦的食物。然后左手夹着骨锅,右手夹着裹成毛球的嵇谦,出门去见铁锤了。嵇谦只来得及把皮球放到炎的门口。
嵇谦悬空了一会儿,很快又被放了下来。他抖抖索索地扒开裹在头上的毛皮,“嗯?这里很暖和!”
上次那个温暖温泉山洞让他吃了大亏,嵇谦不由警惕起来。
第一眼,嵇谦就看到一个小山一样高大的巨人,五官威严,气息内敛。穿着一件无袖的皮袍,肌肉虬劲有力,胳膊像两根粗壮的树干。嵇谦也穿着一件单侧无袖的毛衫,跟这人一比,他的胳膊纤细得像树干上新长的幼枝。
那人打量的目光落到嵇谦头上,嵇谦无端地觉得头上顶了一块巨石,那目光有如实质,压得他不能呼吸。
嵇谦退了一步,落到炎的后面。然后,那位身高足有二米二的大汉不认同的皱了下眉毛。
嵇谦的目光落到他握着的大铁锤上,马上反应过来,这位才是真正的铁匠铁锤。他心里格登一下,麻烦了,初次见面,自己大概没能给他留下好印象。
“这是谁?”粗声粗气的声音像是在头顶滚动的闷雷。
“这是我兄弟,铁锤,我在守着他。”炎正在用嵇谦身上那些毛皮,在火炉边给嵇谦铺坐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