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谦立刻用树叶画了一根长矛,递给炎看。树叶上的图案勾画到位,炎一眼就看懂了,矛尖正是那把匕首,它被接在一根木棍上。他点点头:“给你带木棍。”
嵇谦接着又捡了根手腕粗的小细枝,努力地给炎示范了两次现代人的砍伐技巧:
第一次是效果演示。嵇谦用匕首当斧头,先在细枝上斩出斜面,再竖直下砍,配合斜面形成缺口。一共砍了两三刀,他放下匕首,两手握着树枝,缺口朝内,稍一使劲,树枝轻松折断。
第二次,嵇谦专门制作了带有砍入角度的树枝,炎把树枝小教具揣进怀里,大步走到门口。
嵇谦看他即将离开,喊道:“等一下。”
炎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阳光给他矫健的身姿勾上一道金边,这是一位真正的勇士,嵇谦想,不,部落里称他们为“狩猎”,一种更为自豪的称呼。
炎一百九十五厘米的身高,仅是一个背影就帅得令人炫目。
嵇谦一扬手,一道黑影冲炎的后脑勺飞过去,“送你了。”炎没回头,只抬手往肩后一扣,就稳稳地接住,也揣进了怀里。
“他背后果然长了眼睛,”这样敏捷准确的反应力让嵇谦一阵羡慕。
“别堵门窗。”炎丢下话,走了。
嵇谦坐在火堆旁,地上留下不少黑色碎皮,于是顺手挑了两块大些的,准备给自己缝一条围脖、一双半截手套。余下的碎皮,他打算用它们给小家伙的皮球缝个球套。
整理好地面,嵇谦又打量大巫用来包裹匕首的毛皮。这是一张厚厚的硬皮革,如果制作皮鞋底的话,可以做很多双了。不过,这么厚的皮子做鞋底就浪费了,它摸起来甲壳一样坚实,嵇谦把它单独收到身边。
四十分钟后,当炎缓缓背着柴捆踏进部落时,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惊呆了。每个人都停了手中的活计,木愣地看着炎坚定有力地走过他们身边,看着他肩上背着的,一座小山似的木柴堆。
即使在贮藏季的末尾,各家需要生火取暖的寒冷时期,也没人能一下子捡回这么多的木柴。
这座小柴山经过大巫的窗口时,大巫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做为整个部落里对炎监视最多、教训最多、了解最深的人,他做梦也想不到炎居然能背回这么多柴火。
石屋里是塞不进这么一座小柴山的,炎把它堆到了自己屋外,巧巧地在他与卉的屋外筑起一道屏障,阻挡了那些窥探的视线。卉并不愿意被人打扰。
炎返身下坡,又背回了另一座柴山。当然没有人跟下去帮忙,因为没有人能料到在那么惊人的一堆木柴之外,部落外还有另一堆。
终于,有人忍不住跑到坡下去看还有没有第三座,可惜坡下只剩些散枝。但仅是这些散枝,也比他们一天捡到的还要多。
炎背着柴捆,脚步有些迟滞。他背得太多了,沉重的柴堆压得他步履维艰,但他不能停下休息,不能放缓脚步。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是否足够强悍。
“为了狩猎的尊严。”他凭着一股劲儿,绷紧了膝盖,默默忍耐着放下的念头,背着那份超出体力的沉重,把柴堆送了回来。
柴堆分给了卉,剩下大半连同那些大家帮忙拣回的散枝都送去了铁匠铺。于是铁匠铺门口也堆起了柴山。
一时间,炎砍柴回来成了大家口中的热闹事,而且爱窜来窜去的小疤脑袋、今天得到新刃的泰,都证实了炎的屋里住进了一位瘦弱不堪的年轻人。
石屋里住着的各位或多或少的谈论着那个人,或那个“嵇”。凡知道嵇谦名字的都是在小脑袋去过的屋子,当然大家最热衷的还是炎居然带回了这么多的柴枝,他果然是大巫选择的正确的人。
炎回到屋里,呼呼的粗声喘气。他现在全身脱力,但仍然兴奋不已。从砍倒第一棵小树起,他就激动到无法停手,他重新打量那只轻薄小刃——平淡无奇,锋利无比。
他把带回来的新枝一点点添进火堆里,嵇因为怕冷又躲进了毛皮堆,他干脆往火堆里多添了几枝。
新鲜的树枝被火焰****,开始冒出大量的浓烟。很快毛皮堆里有了剧烈的起伏,嵇谦闷在里面,被熏得够呛。
“烟囱,”嵇谦一边干咳一边想,“这帮家伙都不会装烟囱,所以才门窗大开吧,这么熏下去谁受得了呢!”而炎已经一身疲惫地出去打猎了。
自从有手表计时起,白天已经持续了二十一个小时,现在,在滚滚浓烟里,嵇谦终于等来了天黑。
炎没有堵门窗,即使堵了嵇谦也会抗议。炎背回来的全都是砍下来的湿柴,屋里烟雾缭绕,必須通风才不会被烟气呛着。好在柴火充足,屋里实际上热乎乎的很是温暖。
屋子里缺个烟囱啊,嵇谦想,“不,这里缺的岂止是烟囱。”
这间屋里没有床板、没有书桌、没有凳椅、没有真正的锅。“不对,”嵇谦想,“这间石屋除了房子本身,其它什么都没有。”
嵇谦迫切希望住宿条件能有所好转。但炎怎么想呢?他做为这房屋的拥有者,在这神奇的石屋里生活了不知道有多久,对他自己的屋子不知道有多熟悉,他会接受任何的改变吗?嵇谦也拿不定主意。
嵇谦想:“桌子,先从一张桌子开始吧。”
两人挤在一起,炎睡得很沉。砍柴打猎让他精疲力竭,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地帮嵇谦给毛皮打了孔。嵇谦简直不能更感激他了。
有了炎的帮助,当晚嵇谦围着毛围脖、戴上了毛手套以及制作了类似足球的一只黑色皮球。看得出炎也很喜欢这只球,他把它拋上拋下十几次。如果他不是这么疲乏,嵇谦想,他可能不止抛上两下这么简单吧。
嵇谦自己偷偷在石柱上用炭枝划了今天的日期,今天是掉落下来的第三天,他觉得有必要记录下这个世界的日期时间,免得自己算不清日子。最后他记下天黑的时间,也睡了。
嵇谦又一次在摇晃中醒来,天正要亮。屋里刚生了火,晾了一夜的木柴已经半干,不像昨天那样,甫一点着就狼烟四起。
嵇谦打了个冷颤,一把抓起卡西欧。“正好十二个小时。”他翻身要去作记录,却猛然停下。
“不对。”
昨天白天记录到的时间是二十一个小时,拿到表之前的时间没有计入,那么夜晚的时间也应该在二十小时之上。道理很简单,所有的星球都是近类圆球形,光线照来,昼夜对半。
嵇谦注意了一下日期,昨天的星期三变成了星期五,跳过了一天。嵇谦一下把脸埋进了毛皮里,天啊,这个星球的体积一定有地球的一倍大,所以才有这种早晚各二十四小时的事情发生。他的表多转了一圈,所以他才误以为只过了十二个小时。
原来如此,难怪接连两天,他都在中午过后和傍晚太阳落山这两个时间段昏昏欲睡。这两个时间点恰好是地球上的休息时间,他体内的生物钟给过他提示,但眼睛欺骗了他。
嵇谦不由叹气,他的日历作废了。好在自转周期是四十八小时,他的卡西欧暂时还算能派上用场。
解决了心头的困惑,接下来他才觉出阳光的重要性来。他被冻得四肢麻木,已经失去了知觉。
清晨这么早醒来,让嵇谦见识了太阳没升起前的低温。
他像是从冰箱里醒来,又被拖进低温冷库浇冰水,连心脏都凝出白霜,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