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来合棺材的木匠只好在院子里临时搭起的棚子里操作。家里现成的棺材是有,是李秉德瘫痪那年大儿子置下的,说好给李秉德的,都以为他要先她而去,不想反倒是她性子急。帮忙操办的人打过注意,天气不好,诸事忙乱,棺材不如就用李秉德的,以后再给他置办。大儿媳妇不同意,说你们没看到他那个样子?对老太太恨之入骨,要是晓得拿他的棺材给了老太太,不喊破天才怪。大伙想想也是,只好匆忙找来木匠。两位木匠在院中操作,老人养的黄狗蹲在他们面前,目光凄凄地瞅着他们。
木匠到我家做什么?李秉德冲木匠哑声喊。——骂得久了,又没人给他送水,嗓子明显哑了。他说,水!没人理他,以为他说院子里的积水。喊了两遍,不喊了,眼睛瞪得远远地,努着嘴瞅着院子里哗哗流动的积水。——两位木匠停下手,纳闷地看看彼此。老村长说,还能做什么?好歹合一口老寿木,你总不至于要她光着下地吧?她再怎样,也把一辈子撂给你了。李秉德不言语了,低头沉思着,过了一阵,瞅着院中那些沾满黄泥的准备做棺材的木板,哑声说,都脏了,不好的。她爱干净,拿我的给她用吧。
你的东西她哪能用!老村长也有些执拗。
我说用我的就用我的!叫他们走!走!李秉德大声嚷嚷,朝木匠挥着竹棍。她怎么就走了这条路啊,他哑声说,要不是雷声那么响,我怎会听不见。
老村长看到,李秉德肥大的眼袋颤抖着,晃晃地如包着两袋热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