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东西,好的坏的,和我们相关的,无关紧要的,我们都知道,但或者因为念着那份长久的情谊,或者不想无事生非,或者是为了自欺欺人,也或者只是一句与我无关,很多事情,我们不说,但,不代表不知道。更不代表,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刘胥终于要结婚了,在再一次和陆青的争吵中。刘胥要结婚了,我觉得最大的受益者是我,因为刘胥终于买楼了,他终于要搬出去了,每天不会有人和我抢卫生间,更不会有人恨铁不成钢地给我吃白眼。
这一年,陆青30周岁。她立在他们家新装修的婚房的阳台上,衬着晨曦的曙光,呼吸新鲜空气:真好。--刘哖,我们家房子视野不错吧。
心情好,自然看什么都不错。我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深深的眼窝,有了点细鱼尾纹,但脸上熠熠生辉的小女人,很是羡慕。想起前一段,她为着逼迫刘胥结婚,常常大事小事揪着不放和他吵架的泼妇样,和今天判若两人。
我虽然不是很喜欢陆青,因为她常常把我看待成会拐了她弟的坏女人,时时刻刻提防着我和她弟弟过分亲昵,我觉得她简直侮辱了我的眼光。但我也觉得她比起别人更衬刘胥。一方面,习惯了这个人从你小的时候就进入了你的生活圈子;另一方面,她对待刘胥,对待我家人,在记得我是她未来小姑子的身份时对待我,都算挺好的。
陆青无论从外形还是家境、工作各方面和我老哥颇为相衬。她虽然没有像老哥那样跳级,也是保送上了大学,考上研究生,在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上班。
我从很多年前就以为陆青有30了。不单单因陆浩年每次都在我面前长吁短叹,他那个快30的老姐真是越来越啰嗦,管他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宽。更多时候,我是从陆青迫不及待想方设法地逼迫我哥结婚的恨嫁心态得出结论,她奔三了,她着急嫁人了。
结婚前的最后一次吵架,陆青撂下一句狠话:刘胥你丫什么都别说了,你不就是对我腻烦了吗,你想换人,不然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你就跟我生气,你就冲我发火。我告诉你,刘胥,我们玩完了。
当时,我和陆浩年在场都傻眼了。陆浩年捅了捅我的胳膊:喂,你说,他们玩完了,我们以后还一起玩吗?我会不会被我姐提回家。我给了他一记白眼。
--这么小的事情?你瞒着我报什么团,你问过我有假期了吗?你要玩,好可以,陆青,但请你问过我的意见好吗!?这算很小的事情吗?你们说!
--刘胥,别那么大嗓门,大不了退团嘛。
我和陆浩年开始劝架。如果他们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吵架,我真觉得你们爱吵吵,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们二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着吵着自己又和好美美地看电影去了。我真觉得日子这么过,太没意思了。但虽然听习惯了,每次还是会被影响到心情烦躁,不是为担心他们,纯粹是为着噪音污染。
--这不是退不退团的问题。刘胥这男人开始小心眼了。--是你陆青太不够意思了。问都没问我就报什么团。
--什么什么不够意思,刘胥你说清楚,我花我的钱,给你报团去玩,我这就叫不够意思了。你才不够意思呢。
--算了算了,别吵了,大不了这样,刘胥哥,你干脆请个婚假呗,和我姐当蜜月旅行,先预支了。这办法总成吧?
--谁要和他(她)结婚了!
只是异口同声囔着这句话的两个人,在第二天蹭蹭跑到民政局把证给领了。后来,我才知道,陆青和陆浩年是合着演了场双簧,把我哥给坑了。陆青是天天巴着要结婚,无奈刘胥不解风情,先斩后奏蜜月团先报了,料了他忙的没假期,料了他的火爆脾气会吵起,料了她是吃定他,即使争吵,他也不会怎样,料了陆浩年说出台词,他装着没往心里去,在家人的怂恿下会半推半就地答应。料了这一出戏码能把自己的恨嫁心给平复了。
--陆青,你既然知道这么做会让我哥娶你,你怎么不早一点实施啊?
--什么这么做?陆青装着蒜。
--陆浩年都告诉我啦。我趴在刘胥他们家的大床上,把陆浩年出卖了。
陆青的细眉一拧,片刻舒展开来。--我们家浩年和你还真是青梅竹马,什么话都对你说。刘哖,这我可不算算计你哥,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是时候安定了。
--我知道啊,我还巴着你们结婚呢,哈哈。只是,我好奇,你既然有招对付他,干嘛不早点出手。
--现在这时候不早不晚啊。太早结婚太晚结婚都不好。30岁事业、感情都稳定了,结婚不正好。刘哖,我和你说,你也别太早结婚,30岁差不多。还有啊,千万可别找比你小的,比你小的受累。
--呵,这话合着是说我哥让你受累了啊。
--嘢,我可没这意思。你哥他成熟,他是个例外。我说的是旁的人。
呵,刘胥成熟,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词可以套他身上。以我对陆青打这么多年交道的了解,她哼哼下我就知道她放的什么屁。她这话一开口,我就知道她又是怕我拐走她弟。她还真是,他们家哪好了,天天念叨着生怕我们家人把他们家人都挖来。即算我怎么嫁不出去,也不会看上陆浩年这混小子。
倒不是说他多不好,他其实除了丑点,其他还好。但冲着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觉得,我跟他等同于家人。说恶心点,他就像我弟。想到这,我把自己恶心到了。陆浩年的电话很不识时务地call来。
--哪里?晚上饭局,记得。电话那头传来陆浩年飘渺的声音。
饭局?什么饭局?
恋爱中的人总显得矫情,明明是你女人的生日,你们小两口唧唧喔喔去也就算了,何必找我们这种落单的人来看着眼红。陆浩年的小女友生日定了饭局,我几乎都忘记一周前他已经提前和我预约。
我在刘胥新家的大床上蒙头大睡。陆浩年给我打了电话,知道他姐也在,让他姐来听,两姐弟那个热乎劲,聊得是热火朝天。我昨天熬夜看了通宵的电视,早上一早有课,下午困死,一触到软绵绵的东西,倒头就睡。也不知道陆青什么时候不见的。我醒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的,手机被陆青扔在床头柜,我一睁开眼,陆浩年的电话又来了。
--我说姐,你到没?大家都等你呢?
--你姐也到啦?
--早到了。就候着您老人家呢,快点,打的,飞奔,牡丹阁。
丫丫的,陆青这丫的和我呆一块也不叫醒我,自己跑了。陆浩年也是混蛋,人睡着美梦,硬逼着我给他老人家的伴庆生。我自己的伴都没给他庆生过呢。
19:13分,我到了酒店。进了电梯,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我背后飘来:我刚就看到你了。
整个电梯静悄悄的,我一进去的时候困着是闭着眼,我进去了,听到这声就更不敢睁眼了。
--到了,不走啊。对方拉我一把,我吓得一个趔趄险些绊倒,一把抓起身边能依靠的东西,是对方的衣角。听到一声扑哧的笑,条件放射睁眼、抬头,是俞铖,不是NO。2,是NO。1。
我想我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俞铖的声音,居然会忘记那把过去一遍遍在脑海响彻的嗓音。这个城市可以很大,大到你有目的地寻找一个人,无论如何却总遇不到他;这个世界可以很小,小到不经意间,你们的圈子原来一直都有互相交汇,小到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可以做同一事件。
俞铖是陆浩年小女友参加歌唱比赛时认识的朋友。俞铖说,我刚就看到你了。我在大堂看到你问大堂经理:牡丹阁在几楼?我觉得很巧,因为在你之前我刚问过,呵呵。没想到你也认识抒孝。田抒孝就是陆浩年的小女友,今晚的主人公,然后,更荣幸担当起我和俞铖重遇的桥梁。
有时候,只要有一方单恋,你们之间的气场总会显得微妙,至少,在你眼里。就好像我和俞铖之间,旁人看到我们含笑地走近包厢,会调侃怎么一起来,语含暧昧时,你会觉得羞赧;就好像我和俞铖不小心夹到同一片食物,会有如电击般弹开,仿佛彼此置身在暧昧粒子浮动的空间。
也许,是陆浩年小女友的生日聚会给足了我勇气,那天晚上,我鬼使神差,把那个背下在心里加过无数次的8位阿拉伯数字打入查找栏。查找—加好友,然后是焦急的等待。我每隔5、6分钟就刷新次屏幕,即使睡觉也抱着手机。从来要关机的我,那一天,第一次为谁开机到天明。傍晚,终于发来的一条系统消息,让我几乎雀跃地一蹦三尺高。但看清那条讯息的时候,我的情绪再度低落了下来。因为,我们彼此都有验证消息,但俞铖,只是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并没有添加我为好友。
那几天,我不断地在纠结,终于按耐不住,重新申请了一个Q号,自己加自己,去试验着是不是我还在对方的陌生人里。
有些事情,我们明明知道,却希望能够假装不知道。
即使试验了又如何,即使我上百度知道搜索双方如果都有验证,你加对方时只有通过,那你是对方的好友吗?即使这样百度了得知答案又如何,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去删他。不舍得。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是他的好友,他在我的好友里,我每天看着他上线下线,即使是忙碌的状态,也觉得安心。我没有对自己点破的勇气。
原来,有些事不说破,不代表自己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