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多的感动,很多我们以为可以令人感动的事情,到头来不是成为别人的负担,就是被人卑微地无视而过,而爱里的感动,显然更是如此。
我觉得,我在那一刻就像个苍凉的傻瓜。
当我回过头的时候,我看到俞铖堂皇的表情,我一步步走近,他一步步后退。我知道我没有勇气去说喜欢谁,但被对方知道后,我又会死皮白赖。我开始走到他面前,我说:其实,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现在还是。
我在等待他回答的短暂几秒里,我的脑海闪现了无数的念头。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样直接的表达方式。
--谢谢你,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这样客套的拒绝。
--你了解我吗?你对我的记忆也只是从前的记忆,了解现在的我吗?这样怀疑的否定。
设想过很多。我常常这样,一件事情刚开始要做,或者还没有发生,我总是容易设想很多不好的结局,我似乎习惯了想事情总是往不好的方面想。就好像这次,我的脑海里就连想象都不会出现他答应我,他也喜欢我的想法。但往往,我把一件事情想得很糟糕,觉得不可能比这更糟糕了,事情的结局却是,往往能演变出比你想象更糟糕的方式进行着。
如果,这可以归咎为倒霉。那我倒霉的事情真的很多。这样的倒霉,让我以后更容易把每件事情都想得很倒霉,然后会更更倒霉,恶性循环。
我在这一刻想了很多。却不知道,接下来,我要回答的只能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有点事,先走了。他没有说好,没有说不好,他一步步后退,甚至是仓皇逃跑,他说,我有事先走了。尔后,我的头脑甚至来不及接收这个讯息,他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我对着空气说着不好意思打扰了。如果侯序南这时候来安慰我,我一定会感激涕零,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不见。我一个人站在空寂的街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苍凉的傻瓜。
我开始回忆我的十年,开始否定我的十年,我觉得很张皇,那十年我就像是守着一个泡沫梦,你以为梦境里有你美好的祈盼,即使明知道是梦境也不想戳破。因为念着它的好,但你后来发现,这个泡沫梦,不属于你,即使是梦境,也似乎在觊觎别人的梦,即使再好,也不是你该拥有的。
要梦境醒来,最好的方式,是这个梦从原先的美梦变成噩梦,甚至让你绝望;而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也是。只有彻底的绝望,才能换来彻底的遗忘。
第二天,我的世界开始恢复平静。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冷血和极端的人,当我喜欢一个人,我可以无视他的任何缺点,即使明知道他的缺点有多么不好,我也会包容;但我开始觉得这个人无视了我,我心里开始泛起波澜,不甘心,伤自尊,我会开始心里升起度量衡,希望两个人的交际中,彼此能站在平衡点上,起码不可以太失衡地让我摔倒。对方选择无视我,不管那个人我有多喜欢多爱,我同样也会迅速地无视他。
在那一刻,我在心里删除了我对他的种种记忆,我拉了他的Q,取消关注他的微博,我把他和我世界相关的所有一切都铲除。我每难过一分,我就淡忘他一分。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早一点告诉他,否则,今天的我,也许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我几乎没有叫过NO。2的名字,因为我觉得俞铖这个名字,只属于俞铖一个人。但我开始见到NO。2会叫他俞铖,叫他俞铖的时候,我也不会联想到那个人,仿佛,这世界上,我就认识一个俞铖。
他们总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不赌,我事业开始得意。想了很多种方式,让课堂不会沉闷,就开始变相采取以前英文老师的绝招。让学生们每个月自己讲课几堂,不事前通知,不按学号,随机抽,每个人事前要温习功课,哪天,随我高兴了,就叫上来,让他们当老师。上次和我争吵的男生是第一个。他是一个积极性很强的男生,不和他对吵,礼让几分,夸奖几分,他也会对你客客气气。其他学生,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方式,我不管,和期末的成绩挂钩,由不得他们不好好听课。
后来又想着,班级活动可以让他们扮演劳动力,商品,剩余价值这样的角色,以独幕剧的形式,让他们了解价值、使用价值和资本主义经济的本质。这样的独幕剧虽然故事情节单一,但起码比简单的上课更要调动气氛。
和同学们因为排戏,私底下接触久了,大家和你熟了,也会和你有了私交,课堂上就会带进个人私交感情,对你的好感度变高,你的课,即使没有分分钟认真听,也好过从前太多。期末考,我们班的政治平均分提高了。这课上起来也颇有成就感。
放假前的一个礼拜,刘胥的婚礼举行了。婚礼上的刘胥彬彬有礼、婚礼上的陆青端庄典雅,我望着立在我眼前互相交换戒指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离我好遥远。
刘胥的婚礼结束得很晚,婚宴后还有第二场在KTV。我作为新郎的妹妹,也要面面俱到去照顾这些赏脸喝喜酒的亲朋。凌晨5点,那些人累的累,散的散的时候,我接到了杨生的电话。
--庄老师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没有想到她离开这个城市,没有想到她离开宋城冰的身边,或许又是我那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的毛病,我在听到杨生那句她走了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她永远离开我们了。
到派出所的时候,庄凝夏的家人已经抱头痛哭。这辈子,我身边的朋友总有那么一两个感情不顺的,似乎被我传染,但起码他们不会被同一个人骗两次,更不会因为感情而轻生。这是第一个在我身边的朋友,为了感情轻生的。刀片划下去,难道就不痛吗?庄凝夏走了,她用她鲜活的例子教育着我,不要再相信爱情。
宋城冰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上周庄凝夏让我去她店里坐坐,我说老哥要结婚,等下个礼拜,但没想到,这下个礼拜,我有空了,她却没了。她和宋城冰的纠葛依稀从她店铺的小妹那听了点。他总是习惯招蜂引蝶,周围总有无数的花花草草,他们最近总在吵架,因为各种小事。其实,真的也没什么大事的,只是,那天晚上吵完后,宋城冰走了,之后就没回来,可能因为这样,老板娘才想不开。
其实,感情又何必有什么大事才让人伤神,一点点的小事就可以看出自己在一个人心中,究竟有几分分量。更何况,一次的难过就未必只是因为一次的吵架,过去你对我一点点的不好,点点滴滴累积下来,觉得心寒,尔后再回想过去的种种,想起你曾经那般待我,今天又这般待我,谁不会心灰意冷。
这个暑假送走了太多人。放暑假的时候,杨生和我说,他明年不来了。他和学校解了约,明年再也不来了。
自从那个人从我心里离开后,我已经很少会有流泪的事情,杨生说走的时候,我的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们都走了啊。
是啊,他们都走了。严师雨也走了。严师雨在不久前认识了做进口贸易的侨胞,一来一往,居然火速登记结婚,比我哥还迅速,她也移居到意大利。这个从小学就出现在我面前,每日唧唧咋咋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离,即使当初吵架的时候,我也笃信我们终有一日能和好。到后来,庄凝夏走了,现在,杨生也要离开我的生活圈子。
这几年,我身边全靠这些朋友在,我才不至于过得太孤单。习惯了,和杨生每天在办公室絮絮叨叨,休息时间到植物园散步。我真害怕,到新学期开学的那一天,其他的老师坐到我对面,我该说些什么话。
杨生走的前一天晚上,请了我和俞铖到gab food吃饭。包厢里,我抱着杨生就哭了。杨生安慰我:别哭了,你以后有空也回去看看学校,到时候可以顺便来找我嘛。这里,除了你结婚的时候,我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杨生的安慰对我似乎没用。俞铖拍拍我的后背,就像那一次去码头去海鲜的路上晕车似的,那样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没事啦,以后还能常见面。你没了杨生这个朋友,还有我嘛,以后想吃饭了,想唱歌了,叫上我,我随时奉陪啊。
从那以后,俞铖真的时不时到我办公室找我。我们之间,正是通过杨生这个桥梁,认识了彼此;又是因为杨生的离开,走近了彼此;到最后,还是因为杨生,走在了一起。
我曾发誓,自己再也不要喜欢上谁;我曾发誓,记住那一天那么狼狈苍凉的自己,再也不要让同样感情的事纠缠自己。但感情就是这样,你希望它来的时候,它离你很远;当你不希望它来的时候,它又悄悄地进入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