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火锅,有过连着两个月大早上涮火锅当早餐的经历,也曾经吃到上火流鼻血,但死性不改,吃着火锅配中药。刘胥说我很固执,又没有自控力。然而这种固执和自控力,却又那么频繁地出现在多少人的爱情里。
我不看好庄凝夏和宋城冰,从一开始就是。但很多时候,很多人有他们自己的选择,有他们自己的权衡,你代替不了他们的人生,劝总归会劝,有没有用,看他们自己。比起我的听之任之,杨生显得不安焦虑得多。而这种不安焦虑,似乎并没有给庄凝夏带来多少呵护。
我从杨生身上常常看到我自己的影像。杨生喜欢五月天的歌曲,因为庄凝夏喜欢。而我一直没告诉她,庄凝夏当初喜欢也是因着宋城冰喜欢的缘故。我看着俞铖的签名写着日文,我百度是什么意思,我去学习日文,去看日剧,最后却发现,那日文不过是他和某个暧昧女生的暗语。
就像吃火锅一样,明明已经不可以再吃,却一次次再提起筷子。很多时候,我们不是不记得自己不能吃,而是记得,却还是不怕死的要吃。到杨生开始恋爱的时候,我恍然大悟,我的另一个分身都开始学会解脱自己,那么,我何必再去为难自己。如果一个人花十年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还是不能够表白,眼看着他和别人一次次交往分手再交往,也明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有几多,是不是可以不要再为难自己。
杨生的恋爱,令人感到意外。在我眼里,杨生也是一个固执的人,即使庄凝夏已经拒绝了他,即使庄凝夏再一次回到宋城冰身边,他依然没有放弃,到今时今日,不过眨眼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能令他有这样突然的转变。我怀着好奇心,也怀着取经的心态问他:你和隔壁中学的刘老师怎么回事,没听你之前有什么想法。
--就是,那样了吧。
什么是:就是,那样了吧。杨生踌躇着才道,有天,到冰凝城夏,看到宋城冰和一个女服务员挺暧昧的,说了两句,庄老师来了,不但没有问清楚宋城冰,反而很冷淡对我说: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是真的心寒了,刘哖。杨生说自己心寒了。那么,我呢?我对俞铖连心寒都没资格吧,因为,至始至终,我们之间除了那层淡漠的我一厢情愿的同学加暗恋的关系,什么也不是。心寒,也是对方能记得你,能伤你。
杨生可以找到替身,他现在的心态是对庄凝夏失望,但我没办法保证,杨生是不是能在以后忘记庄凝夏,和刘老师好好相处。有个替身,起码能有个自己安心的保障,虽然,对对方实在不太公平。但如果,那个替身,不可能会爱你,是不是自己也替的理所当然。
对我来说,NO。2就是那样的存在。
我希望,我能比俞铖这次的恋爱更快一步,我不想看着自己对他和那个日语女生的猜测先于我忘记他之前得到印证。所以,在杨生恋爱后,我得到了启发,我也必须恋爱了。而那个人选,NO。2再合适不过。
我们相亲过,这是基础;他说过,他想要谈过恋爱的女生,说明他谈过恋爱,对恋爱的规则熟悉,交往分手,他有能力承受;他是个商人,逢场作戏很正常,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爱上我这种人。但也正是这不可能爱上,让我选定了目标,只是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必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拿他当替身。他身边的两个秘书都长得不赖,他在商场上什么美女没见过,他自己又不差,怎样才能让他陪我玩玩,是个困难的研究课题。
我记得陆浩年曾经说过,只要不反感,男生还在女友空缺的时候,一个女生很主动积极地追他,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反正,一个人也是一个人。
当我决定主动的时候,发现,告白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情。我走到NO。2的面前,除了需要仰个脑袋,说一句:俞铖,我喜欢你。然后连答案都不需要等待,转头就可以离开。不用低声下气,问可不可以交往;不用静静等待怀着期待,希望听到一句我也喜欢你。那句,俞铖我喜欢你,也不需要练习或担心叫错名字,原来,同名同姓连假装告白都这么省事。
当我说完俞铖我喜欢你,并且大踏步离开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扫到他脸上的云淡风轻。如果换做是我心里所想的那个俞铖,会不会比这云淡风轻更不如?
从学校下课后走出教学楼,看到学校的停车棚停着辆奥迪,NO。2很意气风发地站在车旁,迎着风,意气风发。杨生迎上去,他说paxi,我不是找你今天。他冲我笑了,我打了个冷颤。生怕他对着杨生对着我说, 今天起,我们就是交往的关系。
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他说,听说你是学美术设计的,那舞美那块应该懂,有个事找你帮忙。说话间,就拉着我上车了。
--其实,我只能打下手,你找我有什么事呢,舞美那块我没什么实践经验,不太懂。
--说起来也不是很专业的东西。我们公司要办年会,你知道现在临近年关,公司很忙,人手不够,公司年会的布置要有人安排,所以我想,你对这块好歹学过,比我来得专业,给个意见。
--这种事情不是市场部和行政部来安排的吗?你要自己亲自出马。再说了,现在很多酒店都帮忙承办,没那么麻烦的。
--好吧,其实,我就是找个借口让你出来。
--?
--开玩笑。我觉得我们都没有单独吃过饭,聊过天,找个机会这样见一面,挺好,你说呢?刚才杨生在,我想可能有些东西,你不想其他人知道,所以,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你想说我喜欢你的事情吗?你和我要谈这个吗?
--你…倒是很直接。
--也就对你直接。他的表情带着难以形容的诡异,我想他也许是误解了,以为我有多喜欢他,才以至于这么死皮白赖的。但我的想法却是,反正我不爱你,多直接都没所谓。
他也会有聊不下去的时候,他开始转移话题:其实,我们公司的年会布置市场部有弄了几个方案,正愁找不到人商量,你帮我看看,哪个好点?
我看着俞铖和那个日语女生的对话,不懂的日语我去翻译机翻译,我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剖析着他们的心路历程,设定着他们的故事情节。他们从前是大学同学,玩挺好的朋友,在他心里有一定分量,她喜欢他,尔后他隐晦地拒绝了她,但从此却变得尴尬和暧昧。她诉说着她那不小心的心动,他表示理解和关心,觉得出于朋友不好意思的立场,对她的话更小心翼翼对待,她难过了他安慰她,她彷徨了他鼓励她,渐渐地,他们之间形成一种默契,固有的说话方式,固有的日语暗号,他开始搞不懂自己是喜欢了还是不喜欢,他纠结地说他很多事情自己也说不明白。
而我这旁观者,却一点一滴看出了他们的暧昧,他们的情谊,哪怕今天,他还是单身进行时,只要她在他心中还有一定分量,斗转星移,总有一天,他会突然发现,他们之间已经形成某种特殊的习惯,那种习惯已经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而那一部分,让他上心了。
能让他上心,我曾梦想过。但我从来都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反而,对着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在争取。
和NO。2吃饭的时候被严师雨撞了个正着。严格说来,我们还是在冷战的阶段。我的脾气那么不好,一生起气来,总不会是妥协的那个,即使明知道自己小心眼,但还是坚决不认错,想着,你不来找我,便是你不在乎不重视我这个朋友,那么,我也便不在乎不重视你。
俞铖带我到了一家私房菜馆,点单,喝着茶,严师雨从别间包厢走出,看见我,沉着脸,径直走出门。没几秒,又大踏步回到店里,立在我面前:刘哖,你太不够意思。多久了,你也没来找我。
--你也没找我。
--你一定要这么算吗?
我一直是这样,别人给了我台阶下,先服软了,我也会顺势把自己坚硬的外壳脱下。所以,只要严师雨主动找我说话了,我就觉得,都过去了,没什么可以放在心上。
严师雨说我是小心眼,我确实是。我把我所有的在乎、服软、忍耐全部投注在一个人身上,对其他的人,再没有精力去妥协。
严师雨闹腾了,才意识到,我身边还有位先生。--这位先生是?她堂皇了,语气一下子变得商务。
我忍不住想笑。--杨生的朋友,你见过的,我学校那位同事,他的高中同学。
--你好,我叫俞铖。
严师雨倒吸一口凉气,连NO。2都瞧出端倪。我给了她一个眼色,她收拾好表情,嬉笑着,那你们吃,我先撤了,刘哖,晚上到我家来,有事问你。
我知道她所谓的有事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一坐定她家的布艺沙发上,吹着热咖啡,等着她发问。
--白天见到的俞铖和上次陆浩年他们家生日见到的那个俞铖不是一个人对吧,我要确认下我有没有眼拙。
--两个人。同名同姓。如果你觉得很难说清楚,那么,上次那个,你可以叫他俞铖,白天那个,你可以叫他NO。2。
--好。
--那么,请问你。你喜欢俞铖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
--但不是NO。2对不对。
--嗯。
--可你和NO。2一起吃饭。他喜欢你?他在追你?
--不是,可以这么说,我在追他。
--我没听错。
--是没有。
--你喜欢俞铖,但你追另一个俞铖。刘哖,你有病啊。
--我很清醒。
--清醒你就不会做这么脑残的事情。去追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等等,你说你追NO。2,那么他既然已经知道你“喜欢”他,请问,他怎么看,会和你一起单独吃饭,是答应吗?他喜欢你吗?如果他喜欢你,那还好点。
--他不喜欢我。中午吃饭,他就是要告诉我,我们不可能。
--那你还打算继续追吗?
--不打算。
--哦,那还好点。那算了。但我可能,还是要恋爱了。
--和谁?俞铖,之前那个俞铖?
--也不是。记得侯序南吗?他说要和我交往。
--你和侯序南?刘哖,你傻了!
不是我傻,只是,我累了。我习惯了每天看俞铖的签名,习惯了以他为我生活的中心,但我却渐渐清醒地意识到,那个人在离我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明明近在咫尺,却无论怎么伸手都无法触及。我只能站在他的近旁,看他和别人上演儿情长。
既然,在俞铖的世界里,我注定只能当个陌生人,那么,我又何必坚守那份执着,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近处,在暗处,去欣赏他和旁人的迤逦风景。我再也无心去欣赏任何人的风景,哪怕,那个人,他是俞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