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父亲被皇上传唤入宫的次数比寻常时来的更为频繁。那些不该窥探的。偏生又与自己扯上关联的事,不禁让人长叹。母亲安然若素日寻常,偶尔还会亲自下厨张罗出她的拿手吃食。
靠在石桌边上的我还在抬头望着流云,什么都不想。似乎从年幼起我就是个容易想东想西的孩子,倒是这段时间渐渐从心底感知这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想时的天也格外透蓝。
母亲端着点心坐了过来,也同我一样望着天边,手却摸着我的头发,“小丫头一转眼能长这么大。”
我转头母亲的眼中盈着笑意,真的有几分不解的神色,是呀,谁能知道我一转眼就真的长大了呢。
“还是母亲做的点心好吃。”我塞了满满地在嘴里,比手画脚地表达着对点心的热爱。
母亲倒了茶推过来,“我做的东西好吃不用你夸,喝口茶顺顺吧,在讲话就该噎到了。
我嘿嘿地笑着,眼睛一转小声说,“母亲,南宫家的人似乎格外偏爱曲家人,好烦哦。”
母亲瞪了我一眼,“秧儿都多大了还口无遮拦的乱讲。”
“不过话说回来,似乎还真的这样。”母亲也小声的说,边点头,做思索状。
“等父亲回来,问问咱家改换姓氏是否来得及?”
“秧儿……”母亲的声音开始不温柔了,“啪”地一巴掌拍着我的头上。
刚喝道口里茶差点喷出来,母亲那手是舞枪弄棒的手,打上去很有分量的,“母亲,很疼的,会打傻的。”
“打傻了不是正合秧儿心思?”母亲眨眨眼,用更小的声音说,“南宫家应该不会对个傻妞还念念不忘的。”
“傻妞……”我翻翻眼睛,“母亲啊,我是您亲生的女儿啊。”
母亲这回有拿出她当家主母的温柔端庄的样子出来,慈爱一笑,让我只好抚着额头直接爬倒在石桌上。
“母亲,其实这主意还真不错,过段时间就放出话说曲太傅家的小姐连日高烧烧成了个白痴。说不准还能等来些皇上的赏赐呢。”
母亲抬手摸摸我的额头,摆出一副怜悯的表情,“原来我家秧儿真的傻了。秧儿你就不怕,皇上一时感伤顾念旧情,把你接到宫中养你到老?”
“别啊……”我还想游山玩水呢,皇宫是大,可是谁会让一个傻姑娘到处乱走,这简直太可怕了。
“算了,我还是安安分分地就好。”貌似沮丧地垂头乱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母亲,这次师傅好久没来了,可有什么消息么?”
“听说你师傅的家乡有些事把他牵绊住了。”母亲叹了口气。
“牵绊?师傅是出家人,能让师傅牵绊的,可是他的家乡有战乱,还是有了瘟疫灾荒?”我开始紧张了,师傅的家乡那是多远的地方啊。
“秧儿还记你师傅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么?”母亲问我。
“我记得师傅爱喝普洱茶,应该是大理,长歌师兄的家也在大理。”那传说中风花雪月的地方,真的不希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那个有些遥远却在心底很熟悉的国度。
母亲拍拍我的头,“秧儿别担心了,如果是战乱之类的大事,朝野中肯定有所风闻,我并未从你父亲那里听说过什么。”
我安心的点点头,却听见母亲接着对我说,“秧儿,你想没想过,有一天咱们一家人可以去大理游玩?母亲也是从小就听我的父亲跟我讲大理有多好的风景,有多迥异的民风。小的时候总是听不够还巴巴地自己去翻有关那里的书,真是越看越看不够,越看越着迷,等那天亲眼看看才好。”
“我也是,之前听师傅跟了尘大师说起时我就好奇的不得了。后来又听长歌师兄说起那里,还有长歌师兄的妹妹雁翎,真想在她没出嫁前就去看看她。要是等她嫁远了见不着那可真可惜。”
冷却风雨骤停。
秋来,长乐都染上了肃杀。流言窜动,如果之前的宫闱趣事是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笑谈,那此一番的流言却像一股暗流让百姓人人自危。
其实南宫雨乔游戏人间的手法并不高明,任谁都不相信能在北燕入质七年,而后有领兵肃平战乱的乔王殿下,因为皇上的责罚冷淡就此荒唐放任玩世不恭。可乔王高明的地方也正在于此,在别人料定他别有居心,却猜不到他把心思放在了哪里。
入夜时分,太子府上的谋士们全无睡意,这段时日来,人人都知道太子与乔王暗地里早就剑拔弩张,众人皆知的隐喻一触即发。
黝黑的密道入口在红叶楼背后的一座假山边。
安闲的表象掩盖不住紧窒的气息。更何况要在这座宅院中生存的女子,往往柔弱而敏锐。不记得从那一天,红叶楼就像独立于太子府中的一处居所,它幽静也幽闭。偶尔在楼上倚栏,遥遥地看见太子南宫云烈匆匆的身影。婷儿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他又在忧心什么,可不知为何,明明没有锁住院门,婷儿却将自己的脚步禁锢在这院落中。似乎她在等待,等待南宫云烈的到来,然后他们一起走在太子府中,那样这道无形的禁咒才,才能消散。
不记得几个月了,从当日的悲痛中醒过来,婷儿又恢复往日的温文如水,日子也温温如水,所以过去了也不被记住,时间就自己默默地流,无非是黑夜换了白天,没过多久夜又来,周而复始。
只是今天,看着天婷儿觉得格外的冷,那种冷透过天上的月洒下的银辉浸透心里,再从发肤间透出来,让人无处遁形。丫鬟不在身边,这些日子来,她们都习惯了太子妃的安静,一个人可以几个时辰静静坐着不发一言。等丫鬟安排三餐,安静的吃完,然后又是安静的在那么个地方。
好久没四处走动,腿脚也似乎容易疲累了,婷儿敲打着酸胀的腿脚扯出一个生疏的无可奈何的笑。好不容易看见一坐假山石,婷儿挪过去想暂且休息一下。
一道身影,闪了过来,似乎看见了婷儿。一瞬间,冷冷的白光一闪,婷儿未及看清就觉察出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喉间。
“别动。”声音低沉冰冷。
婷儿全身的血液的凝固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耳边的声音。截住她的那个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躯微微一震,隔着后背婷儿还是清楚的感受到那个人不寻常的动作。
婷儿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手却不经意划过了匕首,鲜血和着疼痛一下子涌了出来,“啊!”婷儿低叹出来。
那人恨恨地哼了一声,一把把婷儿推到在草地上,转身想要转过假山。
“别走!”婷儿的声音颤抖而又坚定,“你是谁!”
那人顿了顿,还是消失在假山后。
婷儿踉跄的站起来,靠在假山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似乎忘了刚在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也忘了手上还有一道不浅的伤口。
月光下,婷儿的脸孔,蜿蜒着泪痕,嘴里喃喃的哽咽,“你回来……为什么不说清楚就走……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