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源看着妹妹可怜,心里想着反正有好几个,给掉一半个也不要紧,于是同意了。茗茵笑着说:“你怕惦记着国珍吧,他是你的对象呢。”茗茹气得瞪了她二姐一眼,刚要去拿向日葵,茗源又撵过去拉住茗茹说:“不行,你拿出去太显眼了,要是叫人看见咋办?你不如去把翠珍叫到咱们家来吃。”茗茹有些不高兴,茗源假装生气地说:“要不就不给了。”茗茹怕她三哥真的不给了,就说:“要不我叫去。”
茗茹到梦二家,翠珍正在耳房里写字。茗茹看国珍不在耳房里,就忙跑到翠珍跟前悄悄地说:“翠珍,到我们家吃向日葵去。”翠珍惊愕地问:“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茗茹说:“你只跟上我吃就对了,管那么多干吗。”
翠珍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茗茹说:“赶早熊富梅也给我拿来了个向日葵头,我还在箱子后面放着呢。”茗茹一听,知道熊富梅家的和她家的是一个来路,她也不好说破,只拉着翠珍说:“走嘛,那个省着你慢慢吃去,这阵儿先到我们家吃去,我们有好几个呢。”翠珍怕扫了茗茹的兴,便收拾起作业本和茗茹一起跑了出去。
两人连说带笑地走着,一转脸,却见她们的同学魏季梅和她哥哥魏季勇从旁边走来。见他们神色慌张的样子,茗茹和翠珍忙迎上去问是咋了。魏季梅哭着说:“我们家的向日葵昨儿晚上叫贼偷光了,又吹了一夜的风,我们想跟踪去找,风吹得连一点痕迹都没了,我们到哪里找去。”茗茹一想,她三哥一伙偷的向日葵肯定是魏家的。她看富梅可怜兮兮的,脸不觉红了起来。
魏季勇一看茗茹的脸红了,便问:“倪茗茹,你的脸咋红了?”茗茹支吾着。魏季勇说:“看样子我们家的向日葵八成是你偷的。”茗茹说:“我没偷。”魏季勇说:“你没偷脸红什么?”茗茹说:“你们家的向日葵在哪里长着我都不知道,我到哪里偷去?”翠珍也想起富梅早晨拿来的肯定也是偷的,她也有些尴尬地说:“就是的,黑天半夜的倪茗茹咋能偷上呢?”魏季勇说:“你给倪茗茹帮腔,说不上你们是一伙的,我叫我大去。”说着,魏季勇拉着一旁发愣的魏季梅就跑。茗茹一看魏季勇跑了,她拉起翠珍也慌慌忙忙地往家里跑。
茗源见茗茹拉着翠珍慌张地跑了进来,他做贼心虚,赶忙追到西窑问是咋了。茗茹气喘吁吁地说:“三哥,了不得了,魏季勇知道他们家的向日葵是你偷的,他叫他大打来了。”茗源一听脸上好似落了一层土,他忙把向日葵藏过。茗茵也赶忙把地上吐的向日葵皮扫着塞到炕洞里。这时,魏新旺和他的老婆、大儿子季安、二儿子季勇、女儿季梅已经来了。茗源听见人声,吓得躲到西窑不敢出来。
魏新旺一进门就气呼呼地问:“他倪家爸在吗?”倪庆山一听是魏新旺来了,忙迎出去说:“在呢。哎呀,今儿啥风还把你给吹来了!”其实倪庆山知道,魏新旺一家气势汹汹地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但他们要干什么呢?倪庆山心里猜测着,魏季勇说:“你们茗茹偷我们向日葵了。”倪庆山一听有些诧异地问:“茗茹?几时偷的?”魏新旺说:“昨儿晚上,我也不知道是谁偷的,才几个娃娃说是茗茹偷的。”倪庆山这才想起昨晚的事,他说:“怪不得那几个碎婊子儿昨儿晚上鬼鬼祟祟的,八成是茗源和国威几个婊子儿干的,我找他们去。”
魏新旺巴不得把茗源找来美美地教训一顿,以解自己心中之恨。但他知道倪庆山的脾气,只要说出来,不用他费力,倪庆山就替他教训了。于是魏新旺强装笑脸地说:“不管是谁,困年景里,娃娃没有见过,偷上一半个解个谗气也没啥。本来我都不想管,就是这些娃娃太狠毒了,你看看竟连一个都没剩下,简直欺侮人着呢。再说了,这些娃娃还小小儿的,就染上这些坏习气,不趁早管教住,再大一点咋管住呢?”
倪庆山听魏新旺的话句句刺向他心窝子,直气得浑身发抖。这时茗波妈也出来了,魏新旺女人和两个娃娃绕着弯子骂了几句。茗波妈知道自家理亏,也不搭理,只笑着往屋里让魏新旺女人。魏新旺女人说:“我想着那都是娃娃的事,不想过来,他这些死大死活不听,硬要我来。我也想着,这些臊杆子娃娃,才锤大一点就知道害人了,心里由不住地气,就过来了。”魏新旺女人说着话,转脸看了眼旁边的季勇。魏季勇说:“我们种了那么多,到现在连一个都没舍得动过,省来省去还不都塞尻子了。”
茗波妈一听这话有些气恼地说:“娃娃干的事我们怎么知道,又不是我们指点着叫偷的。”魏新旺女人忙说:“看他婶子说的,我想你们也穷不到这个地步。就是这些娃娃太气人了。我想着偷也偷了,只要知道是哪几个娃娃干的,把他们吃剩的拿回去,叫我们几个娃娃也解个谗气。”
茗波妈气得心都颤了起来。偏魏季勇在他妈后面抢着骂道:“你们好像穷急着呢,连个向日葵都没见过。”魏季安在一旁却喊着不让魏季勇骂。倪庆山听茗源又闯了祸,心里不由得一阵猛气。他强压着怒火大声吼道:“茗源,碎绊死的,你给我滚着出来!”
茗源在西窑里听他大火了,就赶忙跑了出来。倪庆山怒冲冲地说:“你婊子儿昨儿晚上干啥去了?”茗源颤巍巍地说:“没干啥去。”倪庆山虎着脸说:“还编谎呢,碎绊死的馋急着呢,好像没见过东西。还不赶快还给人家,站着干啥!”
茗源看他大撵了过来,慌忙跑到西窑里。茗茵、茗茹和翠珍爬在西窑炕上静静地听着,看茗源把剩的向日葵头抱了出去,心里又可惜又为茗源担心。
魏季安看茗源把向日葵头抱出来,忙咧嘴接过去说:“咋才三个?”茗源说:“我们就这些了。”魏季勇说:“我们那么一园子呢,你说,再的到哪儿去了?”茗源说:“我们就剩这三个了。”魏新旺盯着茗源说:“你说,除了国威还有谁?我找那些个杂种去。”
倪庆山知道魏新旺与熊金保早就不和,也就支吾着没敢吭声,只心里想着:“这些娃娃嘴馋了偷谁家的不好,偏要偷魏新旺家的。如今把他这些大惹下,往后还想过安生日子?”倪茗源更不敢开口。魏季勇说:“他们昨儿下午和熊富生、马富民、纪学威几个在教室里请神,肯定是他们几个合伙干的。”魏新旺一听有熊金保的儿子,更是火上浇油,他怒冲冲地说:“走,我看这些婊子养的都想干啥呢!”
倪庆山将魏新旺一家送出门去,张正福女人刚好从门口经过,见魏新旺一家骂骂咧咧地走远,便伸了伸舌头,凑过来悄悄地问:“你们这是咋了?”倪庆山惭愧地说:“没咋,就一点小事。”张正福女人说:“魏新旺就那种人,娃娃偷个向日葵很正常的,心里面也装不下去,还老怕别人比他强,总想着法子害别人。那天他还说,你要是能娶一个媳妇子,他保证能娶十个。就他那迟早要遭天报应的臭德行,也想和别人打赛赛,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把他还臭美得不行。”
倪庆山心里明白张正福女人是在激他,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那晚的事,心里不觉又喷出一股怒火,他骂了句“把你的心操好”,就转身进院里提起皮鞭把茗源拉住痛打了一顿。张正福女人自知心里有鬼,但见倪庆山打茗源,还是一阵的好笑,只想着倪庆山打得越狠越好。
茗源杀猪般地在院里嚎着,茗茵和茗茹、翠珍三个吓得一个趟子跑了出去。她们本想到熊富梅家,但听熊富梅家的院子里正吵得凶,知道是两家子在骂仗,因此三个人又都跑到了翠珍家里。
梦二女人从几个娃娃嘴里知道茗源一伙假借神言为偷粮之事图谋报复,偷了魏新旺家的向日葵,倪庆山把茗源拉住打了一顿,茗茵和茗茹也不敢回去,就留着茗茵、茗茹在她家吃了午饭。吃过饭后,茗茵、茗茹和翠珍觉得无聊,三人又去了张世清家。刚好,张世清两口子和他们上高二的大儿子亚君、上初中的二儿子亚惠挖洋芋去了,屋里只留下二女儿亚萍领着弟弟亚涛、妹妹亚莉看门。亚萍也正觉无聊,猛然见她的同学茗茹和翠珍来了,就赶忙让进来给她们拾了些干馍馍。
几个人坐着说了阵子闲话,亚萍说:“你们家的粮食是魏家偷的。”茗茹惊讶地说:“真的吗?刚好我三哥说他们请神时神也说我们家的粮食是魏家偷的。我要给我大说,我三哥怕我大知道他们偷着请神,骂着不让我说。这么看来还真是魏家偷的了。”亚萍说:“那你还不赶快给你大说去。”
茗茹转身就要走,茗茵却说:“茗茹,大正气着呢,你敢回去?”茗茹一想也是,就又折回头来。亚萍见茗茹又折回来,就和翠珍三个又闲聊起了班里的事。茗茵想插嘴,但见人家只说人家的,便悻悻地说:“咱们不如跳方去。”亚萍知道茗茵插不上话,呆得心慌了,也就说:“要不跳走,咱们四个人刚好两把子。”茗茹和翠珍也说行。亚萍说:“大门外头有早画好的,咱们不如到大门外头跳去。”四个人便出去到大门外跳开了。亚涛和亚莉也要跳,亚萍怕他们打搅,就在另一边画了个小的叫他们两个去跳。
刚跳了不长时间,亚涛突然喊着:“二姐快看,那边一个狼。”亚萍一看,在山坡上,果然有个灰不溜丢的东西往下跑。亚萍忙喊:“亚涛,咱们狗呢?”亚涛说:“跟上妈去地里了,我叫都没叫住。”亚萍心里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因她家就在山坡下。她看看茗茵几个,茗茵几个也一脸的紧张像。眼看着那东西越来越近了,亚萍脱口喊了一声:“还不快拉上亚莉跑!”茗茵几个一听拉上亚莉转身就跑。
他们跑到张道明家大门前,那里一群男娃娃也在跳方。他们听亚萍说从山上跑下来一只狼,其中一个男娃娃说:“狼白天眼睛花着呢,看不见路,肯定是在庄里溜惯的野狐子。”另一个男娃娃说:“这野狐子还胆大了,白天也敢出来!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就算是狼,咱们这么多人,它看着都害怕。”于是,一群娃娃前呼后涌地朝张世清家跑去。
离张世清家还有老远半截,他们就听院里的鸡呱呱地乱叫。一个娃娃喊着:“快,野狐子在叼鸡呢!”跑在前面的几个胆大些的娃娃加快了步伐。等他们到张世清家门口时,那狐狸已如利箭般蹿到了半山腰。在它的身后,只留下一只鸡的悲哀的鸣叫。
伊人拾零笑曰:成事不足败有余,指点迷津笑无知。恩怨是非休多问,野狐偷鸡趁天明。
张世清和他老婆等人从地里回来,见满院的鸡毛,当时就愣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