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突然发觉身材小巧并不是什么坏事,在过这样的岩缝时,我就显得从容不迫了,把刚才的惊险以及荒谬抛到脑后,我朝瀑布下方慢慢靠近。
“哑巴,你等等我呀!”
是在叫我吗?我没有理这个声音,继续前进。
“混蛋,给我站住!”
这话很有威慑力,我顿时立住了,回头望了望,看到一个黑点,黑点慢慢变大,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面前。她带着一个帽子,帽子上悬挂的丝线恰好遮住她的眼睛和鼻子,她提着一个小箱子,白色小铃铛的声响停住了,她把小箱子塞给我,我一脸茫然,顿时凌乱了。
“发什么呆呢!快跟着,别掉队!”
气场真足,我就这样沦为了仆人。
我一个人的冒险就这样变成了被一个人奴役的冒险,我腰酸背痛地到了瀑布底部,她悠闲自在地在水潭旁舀水喝,边喝还边吐,吐完了又换一种方式,我放下行李,却不敢喝水。
“真清凉呀!”她坐在一个木棍上,两条腿,不停地踢打着水面,混账,这水还哪里能喝!我拿行李已经够不满了,被她这么一闹,我意见就更大了。我得偷偷地溜走,免得她成为累赘,打定主意后,我一步步地后退,然后转身。刚走了几步,她风一样地出现在我面前。
“喝水!”她用一片叶子装着水。
我看着她灿烂真诚的笑容,和洁白整齐的牙齿,傻傻地接过了水,水灌到喉咙里才如梦初醒般地明白这是洗脚水呀,老天爷,她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
“哑巴,喝慢点!”她在一旁说道。这可让我不太高兴了。
“混账,我不是哑巴,我会说话!”我跺起脚来嚷道。然后看着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我也不知道里面流露的是什么感情,可能是要和我决一死战了,来吧,我还能怕你一个丫头片子。
“太好啦!”她几乎热泪盈眶地把我抱在怀里,“一路上有人陪我说话了!”
等等,这是谁设置的剧情,为什么我总是跟不上节奏!
我的耳朵迅速炸了锅,她稀里哗啦地吻了一大堆问题,比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我总是还没有回答完上一个问题,她的下一个问题就扑了过来,好像嫌弃我太罗嗦,但是苍天为证,我往往只冒出几个字,她就激动地蹦来蹦去,拍拍我这里,拍拍我那里。我瞬间又变成被展览的一件稀奇玩意儿,任由她拍来拍去。
“够了!”我咆哮着。
她滔滔不绝的话像江水被中途截断,她机械似地转身,口还没有闭上,表情木然地看着我。
“这是我一个人的冒险!”我丢下她,大步流星地朝目标走去,那是一棵融入云端的树,其他的树估计也只能仰望。到达那儿,可能并非轻而易举,而我要的就是九死一生的冒险,我得让自己的生命动荡起来,澎湃起来。
“你等会!”她的声音,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才不管呢,她只会给我添乱的,长得好看就能胡作非为吗?我才不吃这一套!
身后的哭声愈来愈大,她可真是个难缠的人,我才不要管,千万不能管,动了恻隐之心我就完蛋了。
好吧,完蛋就完蛋吧!
我不得不转身,女孩子的哭声对于具有英雄情结的人来说统一有效,我转念想想,可能她只是想找人说话罢了。
“走吧!”我拿着她的行李,无奈地说道。
“你不生气了吗?”她继续用哭腔说道,脸上的泪痕一道一道的,帽子遮住的眼睛应该哭肿了吧,完了,我这个同情心开始泛滥了。
我摇摇头,她慢慢地跟着我,时断时续地啜泣声还在耳边响起。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孩!”
我哭笑不得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天黑。
“我的箱子里有干粮!”她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抬头看了看我的眼神。
我把箱子递给她,毕竟我不好意思翻别人的行李,何况人家是女孩子。
“给!”她把大的一份饼掰给了我。
她都这样了,我哪里还好意思摆出一副臭脸,我接过她的饼,笑着说了声“谢谢!”。她的眉头,也就慢慢舒展开来。
“你要去歌斐吗?”她试探地问道。
“什么?”我没听过歌斐的名字。
“歌斐,是这座森林的神树,那里住着精灵,她们会实现我们的愿望!可是——”她突然不说了。
“可是什么?”
“没有多少个人到达过那里!”
“为什么?”我当然得关心那里会有什么艰难险阻。
“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呢!”她的口吻让人心里并不好受。
“那你为什么跑出来?”
“才不想被关在小房间里,妈妈每天唠叨个不停!”
和我想要出来的想法很像。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安排我们凑到了一起。
“我知道附近有一种很神奇的花!”
“什么花?”看来她跑出来已经不止一次了。
“你跟着我来就知道了!”她又把箱子塞到我手上。
今晚的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风把草丛吹得簌簌作响,我绕过一株株草根,避开路上尖尖的石子,她蹦蹦跳跳着,一下子就消失在我眼前。
“你在哪儿?”
我没有听到任何回音,除了风吹草动的声响,周围变得静悄悄的,黑漆漆的小路,小草便是我见过最高的树,所有的树今晚看起来都阴森森的,所有的小虫应该都躲在洞里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我无处藏身,雨点把远方变得更加可怕,他们纷纷落下,抹去了我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