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节课,我们有一节体育课,作为学生,体育课是普遍受欢迎的,但我初中最怕上的就是体育课,最重要的原因是体育老师近乎残忍的训练方式让我们一节体育课下来后往往掉几斤汗,所以一听到体育委员说要去操场集合,我的心就那么揪紧了。
老天,千万不要是以前那个体育老师,但一到操场我的心顿时沉落谷底,老师,十年啊,您为什么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呢!
他姓莫,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我们曾经也给他取了绰号,叫“魔鬼大叔”,魔鬼大叔身材魁梧,嘴巴拧起的时候皱纹一道道的如同刀刻,总能让我想起海盗船长。
“站直了!手贴紧裤袋,目视前方,看齐,你看谁呢,说的就是你!”
魔鬼大叔嗓门奇大,他要是拿着扩音喇叭,肯定比哼哈二将还要厉害,第一排的学生被他的狮吼功吓得一愣一愣的,魔鬼大叔的唾沫也控制不住地乱飞。
老师,唾沫也是蛋白质啊,请不要随便喷出呀!
就当我思想开小差时,魔鬼大叔径直朝我走过来,我手心当即就开始冒汗了,大叔,你想干什么,不要再靠近我了,不要啊!
任凭我怎么呐喊,他还是停留在我的面前,我不敢抬头,他的眼神会把我点着的。
“你出来!”
我嗓子眼一提,呼吸骤然加快,僵硬着站了出来。
“看见没,你们都应该像这位新同学,笔笔直直地站好!”
老师,这可是您第一次夸我啊,我听错了吗。啊啊啊,我的心顿时如沐春光。
“你叫什么名字?”
魔鬼大叔的声音温柔得让我感到不正常,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司徒辰!”
我咽着口水说道,全然没有了潇洒风度。
“你来帮我点下名!”
这不是体育委员做的事情吗,老师,我是不是哪儿冒犯了您,您这样大玩心跳我是会心脏病突发的,您还是折磨我吧,让我围着操场跑五圈,做二十个俯卧撑,我都会默默承受,可是您却让我点名,
我接过点名册,一个个念起来。
我平复内心的紧张,可依然读错了很多字,每读错一个字都会看看魔鬼大叔,魔鬼大叔一副轻松悠闲的姿态,眼神透露的讯息摆明是:别紧张,继续读!
面对突然亲切异常的体育老师,我更加紧张,我紧张地读完了名字,就像打了一场大战。
“司徒辰同学,今天测量一百米跑的速度,我喊开始,你帮我计时!”
“老师,我不太会!”我不习惯魔鬼大叔的转变。
“不会没关系,我给你示范几遍!”
当接过秒表,开始相信魔鬼大叔真的是变了,尽管我不清楚为什么他这样信任我这个新来的学生,但我想要是趁着这机会好好表现的话,魔鬼大叔说不定能善待我。
“你惹上麻烦了!”
有个同学悄悄地凑在我耳根说道,他说完就跑到操场去预热了。
我惹上麻烦了,什么麻烦!我的警惕心一下子提高到红色级别,魔鬼大叔到底想干什么,我像自首般跑过去。
“老师,求求您罚我吧,我知道我做错了!”
这样良好的认错态度,我到底是哪根筋打错了,明明魔鬼大叔对你好,我却不领情。
我是不敢领情,我宁愿明枪,也不要暗箭。
“错啦?哪里错了,司徒辰同学,你做得很好嘛!”
体育老师让我的心又开始产生动摇,我到底哪里错了,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望了望我们班的同学,只见南宫韧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他抬了抬运动鞋,而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全班其他人的鞋子都不一样,我穿的是休闲鞋!
魔鬼大叔盯着我的休闲鞋,态度依然平静,语气依然平静,但海啸似乎不远了。
“这双鞋子款式不错,和你的运动服真配!在哪买的?”
我怎么能听不懂这话里面的深意,半天都不敢答话,低着头,乖得像一只被别人捧着的兔子。
“在哪买的!”
唾沫横飞,无数个蛋白质分子,侵占了我的脸部。吼声吹起我的头发,我如同一根芦苇,即将被折断。
“老师,他忘了带鞋子!”
南宫韧突然提着一双新运动鞋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跑到更衣室帮我找了一双鞋,南宫韧,你有这么好!
“司徒辰同学,是这样的吗?”魔鬼大叔的语气出现缓和。
“不是!”
我坚定地摆摆头,对南宫韧的好意拒之门外。南宫韧一言不发地提着鞋子离开。
“有个性,莫老师很欣赏,既然你这么休闲,老师就让你更休闲点,把鞋子脱了!”
我乖乖地脱了鞋子,魔鬼大叔拍拍我的肩膀,说道:“今天先测四百米,你去预热下,莫老师很看好你啊!”
一百米改成四百米,这不是折磨我的脚吗,我赤着脚,回到了班级的预热场所,体育委员突然说要跑四百米时,班上同学起初怨声载道的,但魔鬼大叔的眼神横扫过来时,顿时鸦雀无声。
南宫韧的新运动鞋就被他摆在足球架下,我多么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啊,现在要跑四百米,而且全班唯独我一人赤脚。
我漫不经心地做完了预热,体育委员也分好了队,我和南宫韧恰好是一组的。
也就是说,我要和南宫韧一起比赛跑步。
在我们前面总共还有三组男生,每组七名同学,魔鬼大叔凌厉的眼神让所有人都不敢懈怠,他们不敢拖拖拉拉,明明跑得累死,却一声不吭地在一旁观看下一轮比赛,我看上官鸢儿的速度也不慢,她的运动装可以说是青春四溢,橙黄色的短袖,衣领翻飞如雪,纯白色的过膝紧身裤。
她以遥遥领先的姿态夺得了小组第一,跑完后绕到我们身后,但说话的声调很稳,看得出来,她是个跑步高手。
“辰,你赤脚跑,不要太逞强!”
“放心吧,我赤脚也能跑赢某些人!”
大话一出,南宫韧的眼神就扫过来,火苗呼呼地从眼中蹿出。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南宫韧的身板,傻子都知道这个家伙是个运动健将,我为了逞英雄,才冒出了这句话。
“我让你一百米,我能赢,我南宫韧就倒着写!”
南宫韧正式向我宣战,谁叫我去挑起战火呢!可南宫韧,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四百米也不弱啊!
“你让四百米就不是公平竞争了!就算我赢了,也不太光彩!”
南宫韧情绪激动地把鞋子脱了,上官鸢儿没怎么劝阻,只是劝我们不要太较真。
怎么能不较真,这可是男人之间的公平较量,不对,他是男生,我才能算男人!
(这么说来,又不公平了,公平,是绝不可能的!)
魔鬼大叔挥动令旗,我和南宫韧拔腿就跑,南宫韧迅速抢断第一跑道,挡在我的前面,我泡在第二的位置,奋起直追,全班人看到这种火药味十足的较量,当然心脉喷张地在一旁呐喊欢呼。
赤脚大仙,你看到没,你的两个徒儿多么富有奥林匹克精神!让圣火为我们燃起吧!
南宫韧,我能输给你!没门!
我们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在跑道上你追我赶,后面那五个萌娃,早就甩得没影了。
不得不承认南宫韧很强,他前三百米都把我牢牢地挡住,最后一百米,我拿出了吃奶的力气!
弯道超越!现在为您播报:二号种子选手司徒辰在离终点只剩下一百米的弯道赶超了对手,他健步如飞,目光坚定,而一号,一号他追上来啦!一号正在反超,他比风还要快;天哪,二号选手一定走火入魔了,他奋起直追,看哪,他好像一头愤怒的猎豹,整个宇宙都被他的速度惊呆了!
最后的结果是我和南宫韧同时跑到了终点,但两人累得像狗一样,气喘吁吁地躺到了地上,我有种大脑缺氧,血液倒涌的窒息感,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当即昏了过去,幸运的是,我把南宫韧也跑晕了,他和我,同时被抬到了校医院。
于是,我们两同时刷新了南鸢中学三十年的四百米记录!
我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面没人,运动服已经被换下,脚底板被盘上了绷带,大脑还晕乎乎的。
我竟然在挂吊针,混蛋,哪个趁我不注意给我挂吊针,我最怕两样,一是癞蛤蟆,二是打吊针,光想一想针眼刺入血管,我的整个人都会系统死机。
我刚想要撤掉针管,我的妈妈洛白羽赶来了,她提着怀里抱着一叠纸质文件,看我要扯针管,匆匆扔下手中的文件就冲过来,文件飞得满地都是。
“辰辰,你做什么傻事啊!”她捏住我的手,突然地哭起来。
妈妈,拜托您,我只是不想打吊针,又不是上吊,医院动不动就喜欢给人挂吊针,我只是跑步缺氧,好得很!
“妈,您哭什么,我想上厕所,这东西挂着不方便!”
我总算编出个合理的借口,让妈妈相信我绝不是做傻事,我妈妈也相信了。
“你等着,妈妈给你去拿轮椅!”
她急急地跑出去,取下床头的瓶子,挂在轮椅上,抱着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轮椅的座位上,接着把每一张文件捡起来,叠好后放到床上的枕头下。
“妈妈,文件里面是什么?”我对妈妈拿着的文件比较好奇,她在捡起这些纸张时我看到了不少信息,上面画着蚂蚁的身体结构图,还有一些地形图,有个叫朱羽天城的设计图纸我看得很清楚,还有各族的地理分布图,但我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和你爸爸的工作有关,你别管,先去上厕所!”
我的母亲推着我,我隔着透明窗户,看到了另一间病房的南宫韧,他还没醒,上官鸢儿睡在了他的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心口疼,转过视线,当做自己没看到这一幕,但实际上,上官鸢儿握着南宫韧的画面在我脑海如同浪潮在冲击,我的母亲好像发现了我的伤感。
“辰辰,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女孩才转班的吧?”
我错愕地看着我的母亲,她怎么这么快就猜透了,难道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妈妈,你认识她?”
“岂止认识!”妈妈这么一说,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我妈妈都认识上官鸢儿,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和南宫韧这么熟,她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的,我想知道这一切,而且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但妈妈突然往我的病房跑去,跑出来后脸色异常难看。她跑到我的轮椅前,急匆匆地说道
“妈妈现在有一件事情急着去办,你叫护士过来帮你,宝贝,要乖!”
她在我额头匆匆一吻后就朝校医院大门口跑去了,我的妈妈,为什么神色那么紧张,莫非是那些文件?
我低头沉思时,一个声影出现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