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被骆驼带着一路狂奔,我也渐渐想通了很多问题,既然无法相守,那就在临行前给彼此留下个不错的印象吧,反正我的内心也是渴望回到做人的身份,依依不舍不是我的风格,从踏入微世界开始我就一只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但不知何时起我已经习惯了让瓷器女孩去安排一切,好像只要是她说出的话我都会相信。
这样自我安慰了很久,风也在我耳边吹了很久,我抓紧骆驼上的毛,世界突然变得清晰。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胡杨林,我以前读过一篇文章,里面说胡杨树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到了一千年不朽。
我们还没有进入,就闻到胡杨树阔大树叶发出的清香,灰褐色的树皮与沙漠的颜色相差无几,数百里绵延的林带蔚为壮观,带有冠毛的种子随风飘散,落在了我们眼前,或者是骆驼群上,但大部分还是落在河流两岸的河漫滩上以及积水湖泊的岸边。
骆驼突然一个急转弯,风势突然地加大,我们三人被甩落了下来。
我把满嘴的沙子吐了出来,南把鸢保护得很好,鸢毫发无损地躺在他柔软的身体上,而他就遭殃了,连耳朵里都能倒出点沙子。
水边清洗后,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穿过胡杨林了,南说他能感觉到歌菲神树已经不远了,但当我问他的感觉从哪里来时,他却开始卖关子了。
胡杨林的根系异常庞大,交错在一起,我们却因为体积小而能够穿梭自如,一直走到中午也没人愿意停下。
“你渴了吗?”
南体贴地问道,他当然不会问我,被问的鸢笑着摇头,并继续埋头赶路。
而此时,一只泥沼中的沙漠狐狸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他两腿细长,他已经陷入了泥沼,每当他想要挣扎着抽出自己的腿时,却发现自己只会越陷越深。
这只体态轻盈的狐狸有着大大的黄色耳朵,我们轻微地走向他,他警觉的耳朵剧烈地晃动起来,泥沼的前方有一只死掉的鸟似乎说明了他会冒险进入泥沼的原因。
“不准你们再靠近我的妈妈!”
一只耳朵只展开半边的小狐狸气势汹汹地冲在我们面前,这只狐狸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他尾巴竖起,毛呈现出炸开的模样,这只小小的沙漠狐狸暴露着他不太规整的牙齿。
“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南冷冷地说道。
“我们应该救他!”我指着泥沼的那只狐狸说道,这句话倒让警惕的小沙漠狐狸稍微有点缓和。
“这不是我们分内的事!何况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蓝人参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冰冷。
分内的事!难道我们做什么都要先和自己紧密相关的利益联系起来再去做吗,那带着虚情假意的面孔去完成的分内事究竟还有几分值得称道的东西。
“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英雄了!”我淡淡说道后就往泥沼走去,我决心已定,看到别人泥潭深陷而不去拉一把的事情,对不起,我做不到!
南愣在那儿,但鸢却挡在我的面前。
“那你又算什么英雄呢,你又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了,难道我们出生入死地帮你是为了什么,为了成为英雄?你算英雄吗?你总是逞匹夫之勇,而我们却得为你的这种勇敢费尽心机!”
“是的,我什么都不是,行了吧,你们一开始就看不惯我,又何必委屈自己,我是匹夫,是个只知道帮你们惹麻烦的混账,你们别管我,让我这个混账在这里自生自灭!”
“混蛋,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鸢狠狠地一巴掌拍过来,响声清脆,而泪,却流在她的脸上。
“我们走,他是死是活和我们没关系!”
鸢扔下我,拽着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也许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不再有人关心我的死活,不再有人会懂得我孩子气的怒吼是为了什么。
我蹲下来,哭着,却没有声音。
“你没事吧?”那只小小的沙漠狐狸用稚气十足的声音问我,而我怎么会没事呢,我懊恼死了,我痛苦死了,我就像那只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的沙漠狐狸,绝望无助地等待着救援,我哀怨的眼神和冬天的寒冰一般清冷。
但我是倔强的,我会逞强到底,不管你在不在身边。
我用螳螂刀砍掉了缠绕在胡杨树上的枯藤,藤蔓的末端我系上了一个石头,我甩了几次才准确地将藤蔓甩到了狐狸的手边,泥沼中的狐狸拉住了枯藤,我知道自己是没有力气拉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我把枯藤的另一端在树上绕了很多圈,直到我确定对方可以直接这样爬过来。
但枯藤被拉住不到一分钟就被扯断了,用力的狐狸反而陷得更深,身子的一半都隐没在泥沼下。
我早该猜到会这样的,为什么我总喜欢用自己的身材标准去帮助一只沙漠狐狸呢?
小狐狸焦急地看着我,我没有时间去解释,我得抓紧时间救人。
我手持螳螂刀砍断了更多的藤蔓,小狐狸很聪明,没有我的命令也知道吧藤蔓放在一堆,他只有小爪子,但用嘴巴咬着把藤蔓拖到了一起。
我开始揉搓这些藤蔓,有几分因为太过枯萎而被我揉断了。我必须得继续去补充藤蔓,只要这样,藤蔓才会扎实。
后来我总算编好了这根粗壮的救命绳索,但这根绳索太重,我拖了几步就累得大汗淋漓,小沙漠狐狸紧紧地咬住藤蔓在帮我把绳索拉到泥沼边,千辛万苦才完成了这项任务后,最大的难关来了,我该怎样把绳索的一头准确甩到那只狐狸旁边,他一定耗尽了体力,干瘪的嘴唇无力地张开说着。
“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了!”
被困泥沼的沙漠狐狸看到我们也束手无策地立在一旁,我已经累得不能动弹,见她耷拉着耳朵说道。
“不,妈妈,没有你我哪都不去!”小狐狸继续用嘴咬住绳索。他凭借一人之力把绳索拉动了半米,可当我惊讶地看去时,小狐狸的口腔中全部是红色,他的腿在哆嗦,累到无力自控的时候会发生这种事,这个小家伙,多么地让人心疼啊!
“别过来了!”泥沼中的母亲喝道。
这个小家伙固执地往泥沼中踏入了两步,颤颤巍巍地他差点一头扎入了泥沼。
“给我站住!”这位母亲用全部的力量吼道,“你再过来我就刺穿自己的喉咙!”
我立住身子,竭尽全力地跑到泥沼边拉住了小狐狸。而泥沼中的狐狸正举着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目光中包含着必死的决心。
“放开我,我要救我的妈妈,没有她我哪儿都不去!”
我根本就扯不住小狐狸,但却大声地吼道
“我有办法了!”
小狐狸身体僵住,他将信将疑的眼神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不能理解人类的智慧有多么巧妙。
我要借用几个工具,首先我把木板一片片地铺设成了路,路不用太宽,有点倾斜度就好,路直接铺设到小狐狸母亲的旁边,然后我将绳索一端慢慢地放在木板上,绳索顺着有倾斜度的木板路滑下。
当然,这个在你们听来铺路的简单事情却花了我们整整一个下午,我们有几次差点滑到了泥沼中,还好中午的眼光已经将原本湿润的稀泥晒得干了不少。以至于后来我都可以在上面走动。
当被困泥沼的狐狸从泥沼中爬出来时,小狐狸到处给自己的母亲找水喝。
“给!”小狐狸把水递到了我的旁边。
我欣然地喝下水,看着自己铺设的木板桥和渐渐沉落的夕阳。
“谢谢你救了我!”
当小狐狸的母亲终于有力气说出这句话时,太阳已经落下,余晖映照在天边,胡杨林的黄叶沐浴在余晖中,变得圣洁而又高贵。
“你要去歌菲神树吗?”沙漠狐狸突然这么一说让我已经忘了原来我是要去这个地方许愿的,那只穿银白色衣裳的鱼让我到达那儿,今天晚上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在一路惊险的旅程中,歌菲两个字已经成了目标和动力的象征,但我却不再想要有这个目标了,就让我这样吧,停留在这个地方,纵使你不再爱我,我也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我想了太多,想起和瓷器女孩在雨夜中奋力奔跑的场景,丘比特之花美得惊艳绝伦,她专注的表情也历历在目,酒鬼花没摘到的我却惹了一屁股麻烦,在那艘小船里,我开始爱上了她,我猜想是在那个时候,因为舌豆旅馆她和其他人跳舞我会吃醋,她在渡口靠在我肩头哭泣的时候我会紧张到脸红,她在毛宇族为我不顾一切的样子让我感动。
我不要离开这个地方,我后悔自己在骆驼身上做出的荒谬决定,我应该和蓝人参竞争,即使落败,我也要自豪地说出我爱你这样的话。
“快到我背上来,我带你去!”
被救的狐狸似乎知道如何到达歌菲神树,我激动地坐在沙漠狐狸的背上,想着要如何向瓷器女孩说出我全部的话。我的心,跳动的速度是那么地不可理喻。连胡杨树簌簌作响的声音都像是对我的鼓舞。
鸢,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这个时候才念及往日的斑斓,假如我失去这一切,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