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都装作不以为意,但却又都心知肚明,而谁都不愿把那层纸捅破,还装作亲密无间的朋友模样,这便是我们现在的处境。
沙漠中植物的叶子都如同细针,宽大的叶片很少,现在是盛夏时节,静静走路的时候,细针的叶子发出窸窣的摇摆声,沙子细细的,时不时地飘荡在我们眼前。
南在我们前面突然站住,他手背朝着我们,示意停止。
前面有一大片高大的山峰,山峰还可以移动,山峰上有枯黄色的草在飘摇,长长的山谷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而这些山一会伸向水中,一会又扬到空中,发出粗犷的鸣叫声。
我看清楚了,这是骆驼,蓝人参他们不会知道的,而我在书本中经常看到这种被称作“沙漠之舟”的大家伙在沙漠中悠然走过的图片,连他们的皮毛都会和沙漠的颜色保持协调,好像他们便是移动的沙丘。
我解释给蓝人参听,他才知道沙漠中原来还有这样的物种。
但问题是我们怎么绕过这些物种,他们喝饱了水还迟迟不愿离去。
不是都说骆驼不用喝水也能在沙漠中走上很久吗,这些不听话的沙漠完全是在开小差,这样不利于他们的茁壮成长啊。
鸢没有我们的迟疑,她走在我们前面,从骆驼腹部的空隙小心翼翼的穿过去,有些地方,还必须要挤着才能顺利通过。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觉得鸢完全疯了,她为了到达歌菲神树都完全忘了自己的安危。
我和南紧随其后,为了避免意外事件,我和南都手持螳螂刀,这是我们最厉害的武器了,哪只骆驼要是敢乱动,我们就让他好看。
“噗~~~”
不要以为这是我们的笑声,一只骆驼趁我们不注意偷袭了我们,用的是一种叫做屁的可怕气体,这种气体顿时污染了我们周围所有的空气以及我们的鼻孔,一阵臭风,差点把南和我吹到天上,还好我们及时地将螳螂刀插入地底,可我们的头发,依然在这股风中变了形。
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而他们,而这些开小差的骆驼们
、、、、、
“南,为了不要惊动这些庞然大物,我们必须要保持沉默中,在这污浊的气体中,我们要坦然前行!”
混账,真恨不得给你们的屁眼来上一刀!
我们总算逃离了令人窒息的空气,在两只骆驼中间,我们三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当时看鸢和南捂着嘴巴憋红脸的样子我差点就笑出来,现在看到他们气喘吁吁的模样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一响,我们就暴露了,两只骆驼伸长着脖颈,一前一后地围了过来,他们用鼻子探寻着我们身上的气息,淡黄色的鼻孔一抽一抽的,我们三人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三人背靠背站着,鸢把我和南手上的刀压了下来。
骆驼却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这样嗅了嗅,就继续把头埋入湖中吸水,水被他们的鼻孔吹起水雾,涟漪泛起,我们从紧张的僵硬状态缓了过来,想要穿过他们时,却发现两只骆驼首先是彼此靠近挡住了去路,接着又伏在地面,让腹部的空隙也顿时消失。
我们一下子无路可走,这两只骆驼竟然合谋困住我们,除了爬过驼峰,我们别无选择。
“不,我们还可以从河面游过去!”我不知道怎么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南白了我一眼,上次在龙鱼族的时候瓷器女孩就差点被淹死,而我却提出游泳,即使是在水中嬉戏,鸢也只是靠近一点。
“我们确实应该游过去!”瓷器女孩突然这么一说,我和南都以为耳朵听错了。
“鸢,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刚才一意孤行地走到这里面来,现在又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南语气中的关心多于责备。
鸢却没有辩解,冷眸中飘荡着捉摸不透的情绪,她抽着被骆驼压住的木棍。
她什么时候看到这根木棍的,木棍被骆驼压到土里去了她竟然都能找到,南和我面面相觑。
“你们再傻愣着,我就——”她后面威胁的话语还没说完就一屁股退到了地上,手里扯出了木棍,但整个人却结结实实地摔了一把。
原来是骆驼的鬼把戏,他突然挪了下身子,用力扯木棍的瓷器女孩一下不慎地将整根棍子扯出,但却后退很远,跌坐了下来。
我感觉这些骆驼是不是在存心刁难我们。
但我们耐住性子,不跟他们一般计较,我们把木棍折成几段,然后用线将木棍扎扎实实地捆在一起,如果你要问我哪里来的线,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鸢未雨绸缪的本事已经超出了我这个人类的理解范围,她的线从包里抽出来的时候我就被她的细致所折服。
她绑船的能力也很高超,无声无息地做着,我和南笨手笨脚的,刚开始还想插手帮忙,结果因为越帮越忙被她嫌弃地训斥到一边去了,闲散的两个人好像很不得有两口烟吧嗒吧嗒地抽一下。
船被推下水后,我们纷纷登船,南最后一个上来,船好像突然沉了很多,吃水线直线下降,我们的脚都可以踩到水了。
“南,你该减肥了!”
“减什么肥,我这么彪悍的身材还能减吗?”
“你是不是昨晚吃多了螳螂腿把大脑给堵了,要是再敢说你身材怎么样就把你抛下去喂鱼!”
“我是应该反省下自己了——”
“乖!”
“我深刻地反省到——不吃饱就没有力气减肥!”
他将行李中的螳螂腿拿出来,厚颜无耻地啃了起来。
我已经可以这样和蓝人参进行交流,他的节操在我心中早就变成了泡影。
但我们的船身突然开始拼命地摇晃起来,而后又整个地被掀起,我迅疾拉住了瓷器女孩的手,把她护在了我的胸前。我们的船毫无疑问地被毁了,我和鸢都沉落在水中,湖水澄澈得如同蓝宝石,水草的飘荡成为了绝美的背景,鸢在我身体的上方,我拉住了她冰冷的胳膊。
她盯着我的眼睛,我望向她的冷眸,世间千年,宛如弹指。时间的刻度在那样的对视中过得很慢很慢,慢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能看见眉梢在澄澈湖水中的轻微飘荡。
她的眼睛,美得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澄澈起来。我的大脑,在不断地回荡着三个字,我一直惧怕说出的三个字。
“我爱你!”
我张口说出了这三个字,可是只吐出长长的一串气泡。那串气泡浮出水面变成了空气,等我们也浮出水面,这三个字却没有任何回音。
沙漠依旧沉默,骆驼依旧事不关己地在喝水,我们三人并排搁浅在岸边,湖边的树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树影遮出的阴凉让全身的筋骨无比舒畅地展开,如同山谷的百合花,好想睡着,好想在星夜兼程地旅途中停下,明明都很累很累,却为何总是忍气吞声地赶路,明明都不愿走到终点站,为何却总是装作一副热心肠的样子。
我睁开眼睛偷偷地看了看鸢,南在我们中间,但我却看得很清楚,树影在她的眉梢勾勒出窈窕的剪影,斑驳的光点如同精灵在唇边跳跃,大理石般的胳膊敞露在微微的湖风中,微湿的发梢耷拉地贴在精致的脸庞,这是张最美的画面,正当我准备鼓起勇气再次向这个女孩表露我的心迹时,她的手突然抱紧了南,她没有睁开眼睛,但我看到她脸上浅浅的笑容。
她肯定以为身边的人是我,她不可能在抱住其他人的情况下还笑得那么地甜美,这样的笑容比杀了我还难受,灌入我胸腔的湖水想要借由眼眶涌出来,我强行把他们逼退回去。
因为我还抱有幻想,等瓷器女孩睁开眼睛发现抱着的不是我,她一定会立即放开,她会这样做的,我发誓她会这样做。
“南,你抱紧我!”
我的泪在一瞬间决堤,我爬起来,跑向骆驼围成的黑暗角落,我在那个角落里泣不成声地哭着,我觉得自己失去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美丽,天哪,我的心痛得快要裂开,我的手臂在悲痛中快要被扯断,她对南温柔喊出的那句话让我相信了一切,这一切指向了最残忍的一个事实——她已经不爱我了。
鸢,你为何不爱我了,鸢,让我及早离开这个世界吧,我害怕见到你,我也害怕见到自己狼狈不堪的卑微模样。
模糊的视线中,我依旧看到了鸢在南耳畔窃窃私语的甜蜜模样,我为什么还要恬不知耻地看她,这个我深爱的人儿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呀,辰,她不再属于你了,你知道了吗?
看到他们牵着手走到我面前时,我的泪如同沙漠已经干涸。
我笑着祝福他们,正如南在船内祝福我们那样说得坦然。我不去望鸢,我的视线却还是停在了她的身上,她只是微笑着说谢谢我的祝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只骆驼突然甩动脖子,我们三人被一起抛到空中,却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骆驼身上,他们俩在驼峰,我在驼峰之间的谷底。
骆驼跑动起来,绿洲的风景我已经无心再看,我的心,如同漫天的黄沙,漂泊不定却又坚韧无比,我做出了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