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树的种子淅淅地落着,如同黄色的雨。穿过胡杨林后沙漠也就被远远地抛在后面,我却依然没有看到鸢和南的身影,我在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沙漠狐狸奔跑的速度飞快,眼前的景色很快的闪过,我的眼球被风吹得干涩而又疼痛,眼泪止不住地流。
在一个荷花塘前,狐狸停了下来。嘴角的触须被自己呼出的粗气吹得快速抖动,而沙漠狐狸的孩子隔了段时间才从后面追上来。
“你怎么哭了?”小狐狸问道,他用爪子扒拉了下自己的耳朵,小肉爪粉粉嫩嫩的,煞为可爱。
“沙子迷了眼睛!”我实话实说。
“真的吗?”小狐狸好奇心很强,有点像人小鬼大的孩子。但我现在肯定是没时间和他讨论这种眼泪从何而来,我敷衍地点点头,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找到歌菲神树。
“歌菲神树就长在这个荷花塘的中央,但只有晚上才能看到。”
小狐狸的妈妈对神树的了解让我精神一振,我想知道更多关于神树的信息。
“人只要向歌菲神树许愿就会实现吗?我应该怎么到达荷花塘中央呢?”
这是我最关心的两个问题,小狐狸的妈妈正准备回答时,小狐狸却过来搅局,他叫嚷道
“妈妈,妈妈,他先要告诉我为什么掉眼泪,你才能回答他的问题!”
小狐狸颇有点八卦记者的风范,好像拼尽力气地想问出点子虚乌有的花边新闻,竟然还采用了要挟的手段,小小年纪的,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但看着小狐狸撅嘴的固执样子,我却完全无法生气,只能耐着性子跟这个八卦小记者周旋一番,况且我相信鸢和南不可能走到我前面,他们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超过狐狸,现在已经是傍晚,他们必然会经过这儿,在这之前,我需要摸清楚关于歌菲神树的所有情况。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流泪吗?”
小狐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尖尖的耳朵竖得笔直笔直的。
“因为我喜欢的女孩不喜欢我,然后我就伤心了呗!”
“是那个不肯救我妈妈的女孩吗?”
“是那个女孩,但她并不是不愿救你的妈妈,而是我们已经快没有时间了,只有向歌菲神树许愿才能有救!”
“救你吗?”
“是的!”
“那个女孩连我妈妈都不救,还一直想着救你,那你怎么能说她不喜欢你呢?”
小狐狸一定是天生的情圣,一句话就戳中了我,我为什么就没这样想过,瓷器女孩费劲力气地到达歌菲神树也许只是想救我,那次在舌豆旅馆,她忏悔地哭了很久,一定是这样的,瓷器女孩在用这种方式弥补错误,她对我怀有歉疚的心理。
我愣住了很久,小狐狸也摇了我很久。
“歌菲神树长在圣洁的荷花中间,她吸收的是月亮的光华,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到达她,只有历尽艰辛,心地善良的人才能走到她的身旁,你走过的胡杨林其实是一片面积广阔的迷宫,我曾看到过很多人类在这个迷宫中死去,你只要虔诚地许愿就可以了,神树会唱歌,你要跟着心中的歌声一步步地到达那儿,善良的人类,谢谢你救了我!”
沙漠狐狸说完这番话,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离开了。
小狐狸嗷嗷地叫了几声,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在救了妈妈之后明明牙齿疼得不行,却还颇有兴致地在点拨我,我在想是不是两只沙漠狐狸在歌菲神树的沐浴下都变得有几分神性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种选择,第一种选择是在荷花塘这儿等着,鸢和南经过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结伴前往歌菲神树,我要许一个能和鸢白头偕老的愿,既然能终老,那手臂上的伤就让他疼着去吧!第二个选择是我先走到荷花塘中央,歌菲神树出现的时候若他们两人赶来就最好,我想让鸢明白我最真诚的话语,我也想告诉南我不会随便放手。
第二个选择显然更加稳妥,我想在这之前,我必须试着做一艘船,一艘用荷叶折叠成的船,我仰头望去,荷叶大得出奇,遮出来的影子是我的几倍大。荷花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这样的香气让我的手臂异常的舒坦。
我小心地踏到一个贴水的荷叶上,绿色的荷叶颤动了两下,我走到荷叶的边缘,攀爬到了一个荷叶杆上,荷叶杆上密密麻麻的有许多刺,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于是我忍着手掌心刺骨的痛爬到荷叶杆的中部位置,我估摸了下荷叶被折断后倒在岸边的距离,想着荷叶落地的时候决不能被戳破一个洞,否则我的荷叶船就很难再水面上穿梭自如了。
可我又遇到一个麻烦,就是凭借我的重量很难将荷叶杆折断,即使我荡秋千似的企图把荷叶杆往下拉扯,到结果荷叶杆没动,我却遭了秧,荷叶杆的弹性瞬间把我送了出去。
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结果就落在了一朵荷花上,荷花中间有着淡黄色的小莲蓬,淡红色的花蕊整整齐齐地长着,末梢的淡黑色沾着几点露水,而我如同观音打坐般甩到了小莲蓬上,夕阳照入荷花,粉红色光芒轻轻地在我身上流动,我的心异常的平静,鼻孔被荷花的香气填满,我咀嚼着香味,被这样的香味包围,肠胃里蠕动的也是沁人心脾的幽香,世界变成了浪漫的粉红色,我突然很想鸢能够出现在我旁边,我的幸福,就是醒来后依然能够抱着这个女孩。
当我躺着的时候,我突然看见空中出现了两个人。
天哪,竟然是鸢和南,南的白色羽翼还没有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我一骨碌爬起身子,正准备扯开嗓子喊叫他们,这个时候却起风了,荷花摇晃,我重心不稳,“鸢!”只叫出了一半就跌落在水中。
我迅速地水中爬起,鸢还在空中盘旋,南搂着她,她痴痴地往荷花塘下面望。
“鸢,我在这儿!”
“鸢,我在这儿!”
“鸢,我在这儿!”
我连呼了三声,但是风却没过了我的声响,我在贴近水面的荷叶盘上蹦蹦跳跳,多么渴望鸢能够发现我,她只要在下来一点就一定能够看到,可是南却带着她渐渐飞离了我的视线。
混账,鸢是我的!
我的手臂疼得不可理喻,心如同雷击一般。
我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沿着荷叶杆一刻不停地往高处的荷叶上爬,我一定要站在鸢能够看到我的地方!
我的手掌鲜血直流,荷叶在风中的摇摆让我险些几次脱手,我汗如雨下,风刷刷地扑在我的脸上。
当我真的到达荷叶顶时,我只能看到鸢和南的背影了,我不想做无谓的呼喊。
“船,我要做船!”
我的力气突然大得惊人,好像胸腔有一把火在汹汹燃烧,燃烧出来的热量源源不断地朝经脉输送。
荷叶杆被我扯断后,我迅速地去掉了荷叶的边角,折断了荷叶杆,以半根做桨,半根用作固定船身,荷叶杆穿过荷叶成了桅杆,凹形的船终于被我做好了,我没有瓷器女孩的心灵手巧,但当我登上这艘船时,稳固的船身极大地帮助了我的出航。
我手持荷叶杆,拨动着水,我是逆风而行的,水的细浪让船总是被推回,我看到一个钩子状的荷叶杆,俯下身子取了过来,可水中似乎有东西正朝我的船游过来,一条大青鱼,我看得分明,这个家伙一定是想吃了我,我眼疾手快地取了带钩子的荷叶杆,急急地缩回自己的身子,这条青鱼嚯地从水下窜起,险些咬住我的小脑袋。
我惊魂甫定,青鱼轰咚溅起的水扑到了我的船舱,形势又变得危急,我的船有下沉的趋势,这条青鱼在水下游弋,如同一条虎视眈眈的大白鲨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用手捧出船舱内的水,全身湿漉漉的样子可谓狼狈至极,水是逼出去了,但那条大青鱼纯心和我作对似地又溅起一阵浪花。
啊啊啊——
我恨得牙痒痒,想吼出来,想骂出来,可是船必须要保住,假如落水,我一定会成了这条大青鱼的腹中之物。
大青鱼可能觉得玩腻了,直到我累得筋疲力尽他才离开,我的船也是有惊无险地保住了。我已经没时间耽搁,暮色越来越重,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月光投到荷叶下面的时候只剩下几缕,我就是循着这样几缕月光前行的,我放弃了用船桨的计划,拿着那个带钩子的荷叶杆,勾住前方的荷叶杆后就把船往前面奋力拉一把,船推进得很快,可我却累得趴在了船舱,我望着手上的伤口,那些血迹已经被水洗净,船舱里还残留着一点。
当我躺下的时候眼球困乏到随时想要闭上,真的想好好休息,日夜兼程的奔往目标已经让我的肉体变成了机器,我用强大的精神驱动着这个机器,但但我的精神出现漏洞,肉体就如同一滩泥般软了下来。
眼皮一张一合,透过荷叶摇晃出来的缝隙,我看到薄薄的星云,还有皎洁的月光,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睡下,可大脑却在劝我立即闭上眼睛休息。
“小船儿你轻轻摇,月牙儿你笑弯了腰!”
熟悉的旋律,我听到过好多次,我爬起了身子,歌菲神树开始唱歌了,这是催眠曲,我内心却不愿睡着,我梦里都会响起的歌声,她一定在等我,我要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