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贝禾,1938年参加新四军,参加过大大小小170多次战斗。解放后调到南京学习,1952年后就读于国防大学南京海军学院,搞战略军事培训。“文革”结束后调到山西工作,离休后定居杭州。
毛主席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对于我们这些经历过战争,经历过“文革”的老同志来说,中国的独立与发展是非常不容易的,年轻的时候满怀激情搞建设啊,现在真的老得很了,希望还可以给下一代一点能量。
——马贝禾
国难当头,积极投身革命
我是1938年参加的新四军。这里还有一段故事。那时候小学刚刚毕业,考取了初中。正当中学开学的时候,日本鬼子进攻中国了,也就是“八一三”事变。我是安徽人,上海离芜湖比较近,日军大规模轰炸上海的同时也轰炸了芜湖。飞机整天轰炸,一连就是几次,搞得我们课也上不成。那时候上海遭到空袭,芜湖就放警报,警报分三种:预备警报,就是表示敌机来了;如果敌机改变方向,在接近了就转成二级警报;飞机临近,要大轰炸了就是紧急警报。一天里不是一级警报就是二级警报,老百姓的生活根本没办法进行,整天躲在竹林里。之后,日本进攻上海,占领了一部分,还没有全部占领,就要进攻南京,南京当时是国民党的首府。芜湖离南京100多公里,经常受影响,学生停课,工厂停产。进攻南京时,日军很狡猾,不是直接进攻,而是迂回包围,所以芜湖受到了更大威胁。我当时不能上学了,就只能回家。当时我家很贫穷,是佃农,还好劳动力多,种两个地主的地。很快,上海、南京失守了,日本鬼子进攻武汉,武汉是国民党的临时政府所在地。他们顺着长江两岸进攻武汉,天天轰炸,天天听到飞机轰炸声,有时候还能看到飞机。老百姓没有办法,但是我们上过点学,我们知道我们要爱国,绝对不能做亡国奴。后来,东北被日本鬼子占领了,政治觉悟更强烈了,正在这个时候新四军来了,就是1938年。
刚开始我想参军,我家里反对,因为那时候地主和新四军是对头,如果参加了新四军,地主就不让我们家种地,我一个人跑能跑掉,可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所以这个想法先搁置了。后来过了一个多月,新四军在附近的小镇上贴了个布告:青年干部训练班招收学员。那不是新四军的名义,是青年干部训练班的名义。其实我知道名义是个幌子,后面还是我们新四军,就留了下来,在训练班里学习军事理论和爱国思想。那时候,国、共两党共同抗战,但又是有区别的,国民党是消极抗战,共产党是积极抗战。那时我们上课是讲日本鬼子占领东北(1931),欺压群众,老百姓过着铁蹄下的生活。老师讲课讲得很生动,就是说日本鬼子养马,马太高大了,但是日本鬼子都很矮,如果他们要上马,咱们老百姓得弯下腰,他们踩着老百姓的背上马,简直太可耻了。我们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做亡国奴。那时抗日激情就是一种爱国的强烈正义感:一定要打倒日本鬼子,一定要抗日救国,一定要救我们的老百姓。
身经百战,冷静面对危机
古时候讲身经百战,我说自己身经百战也差不多。我参加过的战斗大的就有70多次,小的100多次。
淮海战役一共打了二十几仗,最有意思的是出征途中的两场遭遇。1948年11月7日晚上出征,天非常黑了,原计划是我们要插到徐州进行突击,当时徐州是国民党淮海战役的指挥所,后来发现敌人已经开始进入我们解放区,于是我们调整作战方略:扑到后方去攻打他们。北方不像这里,那里都是沙,有小段平地,当我们正向徐州方向前进时,我们中有人发现国民党军队就在不远处也在向我们靠近。指导员立刻发话,不准讲话,赶快占领有利地形。我们马上分散开来,占据埋伏。我军稍微高一点,国民党的军队在边界,当时他们蒙住了,一下子就遇上了,就打上了。
后来到了住的地方,住的地方也有意思。国民党也住在那里,那个村子很大,几百户人家。营长和我们一起坐下来烤火,布置好部队后,看好地形,部署防御。我们在巡视烤火的时候,国民党的一个团部的事务长,就是管伙食的,相当于排长,来敲我们的门。门没有关严,他就进来了,一进来就说:“老乡!”(我们当时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他看我们烤火他也来烤火,这一烤火我们看到了国民党的帽徽,我灵机一动问:“你们干什么来的啊?”“我们刚到,要买米买菜做饭,这老百姓坏得很啊,不开门。我来烤烤火。”“我说你哪一部的啊?”“74师的。”“你们来多少人啊?”“我们一个团,都住在这里。”我赶忙把营长拉过来:“营长,这是国民党。”营长一看,马上派人把他的枪拿了下来:“你老老实实的,我们是解放军。”我们这么说着,那个军官吓糊涂了。就这样,我们把国民党的情况掌握了,等有了部署就开始进攻,可以说是轻松拿下。
一个战役要打几十场仗。淮海战役,先打黄百韬。第一仗,7万多人,打了将近一个礼拜。后来基本上他们自己投降了,到最后剩十几万人。从安徽到苏北,到山东,打孟良崮战役,我们那个营是首先进攻的。刚开始进攻时我们伤亡几百人,迫于战士安全考虑,我们退到山上,敌人也进到山里,又打了两天两夜。之后,国民党增援,我们的战士也在减少,后来国民党占领了孟良崮,我们只能进攻夺取,最后胜利了。战争那个残酷啊,比古代的更残酷,枪炮一响,就是命啊。
峥嵘岁月,见证杭州解放
1949年5月3日杭州解放,我也是其中一员。钱塘江战役我没有打,我在杭州市区。开始我们认为,京沪杭,南京、上海、杭州,也就是长江三角地带他们一定会部署。4月21日晚上占领,突破长江后,他们就集中部署上海,我军速战速决,千里渡江,分几个方向同时进行。以南京为中心是一个集团,上游从芜湖到安庆,我们七兵团一突破以后,国民党就退到广德一带。我们把他们团团围住了,集中消灭。我们军队在杭州分两路:一路进入杭州城;一路进入灵隐以南,占领玉皇山,控制钱塘江大桥。国民党是兵败如山倒,我们是秋风扫落叶。一到杭州来,上面说这几个部门要占领:广播电台,报社。职务分好了,宣传科负责报社,我当组织科长,负责保卫、警察局,于是就有了我独自一个人接收警察局的故事。
在杭州,我们就只待了三天,因为要赶快解放浙东。5月6日离开,我们新的单位63军,到萧山、绍兴接着解放。
“文革”坚忍,继续深造发展
解放后,我调到南京学习,那时是解放后的最高学府,相当于清华北大。我当时已经31岁了,我们学两年半,那时我学习成绩比较好,就留下来当教员。1952年后,调到国防大学,南京海军学院,搞战略军事培训。以后又调到北京,那时叫高级军事学校。“文化大革命”被打倒,那是林彪干的坏事,毛主席在接见非洲一位领导时就说“111其中必有妖”,意思就是我们军事学院有111个,一定有一个是妖怪。第二句话就是“我们军事院校办得一塌糊涂”,这个话一讲,那个造反派将我们打倒了。我啊当过掏粪的,疏通过管道,什么苦都受过。1979年又解放了,所以我也荣耀过,也受过苦。
后来到山西工作过,所以工业懂得不少,到国安172厂,干了几年,懂了不少炮弹什么的。后来带我们去看兵工厂,叫几部几部,地点都保密。林彪事件爆发后,本来我们应该在军队工作,叶帅(叶剑英)主持工作,说教员在地方工作不合适。1972年,教员一般都是回来,所以我又回到了军队。不过在山西也归军区管。接下来在海军学院当教员,刚开始不懂海军,后来慢慢学习,逐渐了解,成了真正的军事顾问。后来叶帅在上海办了个外训队,就是训练外国人,主要是第三世界的,训练过九个国家的900多个人,比如柬埔寨、突尼斯、巴勒斯坦、坦桑尼亚、刚果等。60多岁退下来,本来在上海,后来搬到杭州。
民心所向,喜见改革开放
改革开放,这个是很得人心的,我们老早就感觉到计划经济太死了,特别是票,一个月几斤米几斤肉。买油,规定一个月多少,我们干部还算多点。老百姓生活不好过。举个例子吧,我老家在安徽,一次回家到舅舅家吃饭,这米粗糙得很。“表弟啊,对不住,只能吃这个,你不知道啊,现在我们种田稻子在场上,村干部马上送到村里,家里一点不留,以后按照人口把稻子拿回来,这个做法实在……在强劳动力下才能稍微增加点。不能换精米,换了就不够吃。”我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乐田县,一个村子,90多户人家,生产队长吹哨集合,工作分配,老百姓不能养鸡,养了老百姓也没有鸡蛋吃,这样子老百姓生产积极性怎么会高呢?这改革开放是很得人心的。但是凡事都要一分为二来看。现在什么腐败、掺假、奢侈浪费越来越严重了。现在的年轻人浪费现象很严重,而且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了。有一个人说自己37亿排富豪榜17名,就是说还有16个更多。过去哪有,大地主家里有上千元就不得了了。还是想说一句,还是需要关怀底下的老百姓。
现在我还是很关心军队发展的,每天不少于四个小时的媒体时间。我订了几份报纸,关心国家社会、老百姓的生活。过去大学、中学、小学,党课、团课都是我们包的,因为我们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年轻一辈了解新中国历史,告诫下一代要更加努力学习,长大建设祖国。
有句话叫做“少年强则国强”,现在的时代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我们看到前不久的金融危机对很多企业产生了很大影响,也有很多年轻人和我聊天说起将来就业发展的事情,我就一句话:“有梦想,去奋斗。”这句话也是常常鼓励我前进的。现在社会上各种诱惑,我们共产党特别是老一辈要帮助年轻一代走过这条坎,青年干部要多多学习,防止“糖衣炮弹”,要多走近老百姓,这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