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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八旬中共八旬身,抚今追昔话温州——记郑嘉顺老人

郑嘉顺,福建福鼎县人,1923年生。解放前曾任瑞安县委书记,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中共温州地委常委。1935年,在革命大潮的影响下,12岁便加入浙南特委机关工作。1939年,全省党代会举行期间,被调到秘书处,此后四年多,就一直在刘英身边工作。1981年9月2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准温州地区和温州市合并,实行市管县的新体制,任温州市人民政府代理市长、中共温州地委书记。

我1923年出生于福建福鼎县,那是靠近温州苍南的一个地方。我记得在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的校长、许多老师都是中共地下党的党员,所以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接受他们的革命教育。那时候主要靠发传单,课堂宣传等方式来传播中共的革命思想。而我的小学——镇中心小学,实际上就是中共鼎平县委机关所在地。

忆英魂烈绩耀温州

我16岁时就跟着刘英同志做事了。刘英是一位很有本事很有作为的优秀党员干部。后来,他带着我从福鼎来到浙江省委机关。那时浙江省委机关在丽水县开了一家百货商店,这家百货商店实际上是一个交通总站,而我就是在这个交通总站里跟着刘英同志工作的。刘英当时是省委书记,他化装成百货商店的老板。由于我年龄比较小,虚龄也只有16岁,所以我就化装成学徒。我们的真实身份和我们当时的住址,只有我、刘英和另一位老同志王德善(音译)知道。

三年后发生了“皖南事变”,中共中央决定让刘英同志立即搬回浙南地区。刘英同志就先派了我返回平阳(当时平阳还没有归属温州),寻找浙南特委。在我找到浙南特委之后,刘英也跟着来平阳了。刘英是位很有号召力、很有心的好同志,他担心全省各地干部思想不一致,所以在他来到平阳之后就把我们全省的干部都集中到平阳来学习。然而,当时在平阳我们党里竟出了叛徒——有一个宣传部长叛变了!他投靠国民党,让国民党知道了有许多中共党员在平阳集中上思想培训班。那时国民党在平阳有三个团,立刻就过来围剿我们。而我们这个部队人很少很少,只有20多杆枪,打不过国民党的。但是刘英同志带领我们英勇突围,虽然艰难,但最终脱了险。

从平阳脱险出来以后,也就是1943年,我跟着刘英一起回到温州城区。不料后来,台州的一个叫李少静的家伙——这个家伙很坏,经常贪污——在一次和我们的游击战中知道了刘英同志在温州城区,就向国民党告发了。这样,国民党就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国民党派了一个诸暨的特务去了温州,结果那天夜里,刘英同志就在温州城区的小南门被捕了,后来便英勇就义了。刘英同志牺牲以后,浙江省委机关也就没有了。浙东各个地区只能各自组织起来打游击战。

那时浙东各个地区部队的人都很少,只有三四十人,没有多少枪,而国民党却很厉害,所以我们游击战打得极为艰苦。记得当时在丽水县,那里山很大、树很多,但是刘英同志曾经带领我们在那儿打过游击,所以大家对地形都很熟悉。我们在那里搞了一个根据地,办训练班,新的根据地就开发出来了,党员人数也逐渐发展起来。就这样,坚持游击战争,最后基本上把温州解放了。

同全国各省的解放比较起来,浙南温州地区的解放算是搞得比较好的。因为温州地区是自己解放自己的,尤其是同依靠内外红军合力解放的海南岛相比,更加凸显出温州自力解放的难能可贵。

1948—1959年 峥嵘十年建浙南

1948年以后,我担任过瑞安县委书记,而后又调任到温州当地委常委、农工部部长、市委书记处书记兼市长(地委负责管理农村,市委负责管理城市)。我有过两次在温州从政建设的经历,这是第一次。那个时候,温州人民生活很困苦,经济落后。我到任温州以后,始终牢记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不能脱离群众,要多为群众利益谋福,让温州人民当家做主,过上幸福的生活。于是我便开始狠抓温州社会经济建设。

我在《人民日报》上看到当时某个外省农村实行承包生产的方法,觉得非常不错,便在新桥(温州地名),把各个县委副书记召集起来开会讨论是否该实行联产承包,以及在哪里联产承包。最后决定在永嘉(温州地名)试点搞联产承包。李润和(音译)当时任永嘉县委副书记,他把永嘉的联产承包搞得很好很热火。一开始我还不放心,但是后来我去永嘉探望的时候,看见稻田很干净,农耕兴旺,我便放心了,放心让全区都把联产承包搞起来……一直到1959年,温州解放10周年的时候,温州经济已经发展得很好很快,作为市长的我还写了一篇《浙南光辉的十年》的文章。

1959年底,我被调离到湖州长广煤矿公司当一把手,全家人都过去了,而且一去就是20年。我的老伴吴华芳到现在还是煤矿公司的人。

煤矿工农情,“文革”忍艰辛

我一家人——我、六个孩子,还有我老伴,当时全都搬到了长广煤矿。那里很荒凉,只有荒山没有房屋,我们把毛竹砍下来做成一个茅草房,住在里面搞煤矿,很苦很苦的。而且煤矿经常发生瓦斯爆炸,经常出事情,我在那里前后有20年,我儿子郑晓群也在矿下工作。虽然煤矿工作辛苦,但好在同志之间都相处得蛮好的,互相帮助,十分友好与和谐。

后来“文化大革命”的10年里更苦,那时候没有人来抄我家,因为我家没有钱,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只有我老伴、六个小孩、父母。而我被迫离开家被关起来了,关了四年,四年都不能回家。每天夜里10点钟起来下井劳动,一直劳动到天亮。早上8点钟才能从井底上来休息。中午吃完饭以后开始批斗。那个时候批斗都要挂贴牌、戴高帽,脸上被批得到处都是血。就这样过了四年,每天批斗,夜里上班,下井采煤,白天短休。那时候我是靠那里的工人支撑下去的。工人与我的关系都很好。我由于没有采煤的经验,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很危险,而老工人有经验有方法,不断地提醒我哪里的墙要倒下来了,哪里有危险赶快跑。和工人之间建立起来的深厚感情,将永远铭记。

虽然“文革”那段岁月艰苦卓绝,无奈蒙冤,但我仍相信我们党,相信我们党的宗旨原则——为了搞社会主义,为了搞共产主义。所以我始终坚信我们在“文革”岁月里所受到的苦难都是渺小的,将来一定能得到平反!我们坚持马列主义、坚持毛泽东思想的立场不改变,哪怕受到打击遇到挫折,暂时不舒服也可以,而光明一定就在不远的前方!

力挽狂澜救温州

20年以后,也就是1978年,此时的温州在历经“文革”十年浩劫之后已经是满目疮痍。在“文革”中,新华社曾发表了《看资本主义,请到温州》这样一篇指责温州复辟资本主义的文章,温州成了“资本主义”的代名词!我顶着巨大的压力被调回温州,任温州地委书记兼行署专员。那时候是没有人敢来温州的,因为温州被指责为“资本主义的天下”,被“文革”毁得很厉害,派性很严重,派系斗争都用真刀真枪的,搞得老百姓没有饭吃了,生活很困难。待我回去继续抓生产、带领温州改革开放的时候,很多老百姓都已经逃走了。

虽然温州人那时很穷,但是穷则变,变则通。实际上温州当时并没有搞资本主义,在搞社会主义呢——我到任后一直在落实联产承包责任制。对于联产承包责任制,那个时候中央也有两种意见,一派认为联产承包责任制搞一点好的,另一派坚决反对。浙江省委就是属于坚决反对的一派,所以我在温州只能在私底下搞联产承包。有一次已经将生产任务分包给农民了,但是被省委领导发现了,就把农民所有的锄头都搬走了,不让搞联产,不让“资本主义复辟”。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好在后来全国思想都转变过来,要求向安徽凤阳学习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温州的联产承包才得以继续搞下去。由此可见当时温州解放思想、改革开放阻力之大,但也从侧面反映了温州人敢为天下先、大胆创新的精神。

温州人很聪明,发展经济很有头脑,而且不怕苦。如当时乐清柳市的八大王,带头搞“前店后厂”(前面开店后面开工厂),一直到现在,发展得很好。在那时候虽然作为“经济犯罪”被抓起来,但是后来都被平反了,还被作为光荣的带头人物加以宣传。总归一句,如今的温州人,富起来了,已经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名牌,遍布各行各业,遍布全天下。我想,我也算是在温州模式的发展过程中贡献了一个老党员的能力吧。

共度晚年,安享天伦

我离休都20多年了,自己看看书和报纸,画画,学习,写字,做做家务。家庭生活自己能够自理,没有保姆。我和老伴身体都很好,站得也很直,就两个人自己生活。有时候叫别人过来搞下卫生,不过烧饭做菜都是自己做的,因为我们都经历过“文革”的磨炼,不怕困苦,什么都会干也能干得很好。

我的六个孩子,一个在日本,其他五个都在杭州和温州,经常回来看我们或通过电话联系。他们全都过着和普通百姓一样平凡的生活,因为我从来不让他们有干部子女的心态,对他们的要求只有自食其力。他们也很自觉,从小品德就很好,没有官腔,如今的生活都是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奋斗出来的。我和我老伴所给的教育只有告诉他们,告诉所有年轻的一代:你们要有原则,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立场不要变,这个很重要的,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哪怕受到打击,只要识得大体,只要心意不要变,一切都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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