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之后,使团便徒挂了一个名字,完完全全成了突厥人的奴隶,每日做最重的活,吃最难以下咽的饭。
尽管众人没有任何埋怨,但宁则从那以后便寡言少语。他是那样一个聪明又骄傲的人,从来尝过失败的滋味。如今,他这一败,连累了整个使团,使得大家都要跟着吃苦,他打心眼里恨自己。他怎么就没想到,突厥人还有狼,狼一样可以代替士兵守卫、攻击。
“就算我们不逃,突厥人也不会以礼相待的。”裴月儿倚在马棚边上,看着宁则赌气般地捆着干草。干草枯硬,划过他的手背,他却毫无反应,麻木地重复着动作。
裴月儿见他这般模样,气急败坏地走到他面前,把他手中的干草夺了过来,“你倒是说话呀!你这样沉默不语,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十足的懦夫!”
宁则手中动作一顿,他也不抬头,半晌才说到:“那你就把我看作懦夫吧。”
眼见来硬的不行,裴月儿只好垂下头继续对他好言相劝,“大家又没有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我不能原谅自己。”他轻悠悠地吐出这一句话,又怎会有人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心中是何等的痛苦。
裴月儿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是啊,他是那样一个恃才放旷的人,联通西域本就让他迫不得已,如今只能将青春耗在荒凉的匈奴,他怎么甘心!
“我去给你找点药,你的手划伤了。”说罢,她便一溜烟走掉了,若是再多呆一刻,恐怕她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日子过的飞快,夏天即将过去,正午的草原已不再是红日高挂,晚上的蚊虫也不再满天飞。这些日子里,宁则他们被完全隔离,根本打听不到朝廷的消息,库勒也从未再见他们,似乎要让他们吃些苦再给甜头。
一个多月里,日子过的最好的莫过于裴月儿,索图隔几天便会找人送些食物和生活用品,这几日更是把秋衣送了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突厥大将军的用意。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英莲暧昧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裴月儿。
“说不定是他们可汗让他这么做的呢,毕竟想要招安我们。”
“哟。”另一个宫女故意拉长了话音,冲着裴月儿挤挤眼,“怎么就独冲着你来。”
这下轮到裴月儿跳脚了,“好姐姐们,别说了,千万别让宁则听到。书生本来就酸,若听了这话,还不知会怎样呢!”
众人扑哧笑了起来,也并无二话。有索图照料女眷,日子虽难熬却不让人绝望,只如流水般平淡无奇。
而此刻的京城,却是风云暗涌,夜,已经开始乱了。
自裴月儿走后,洪靖帝像是老了十岁,白头发长了不少。就在这个夏末,旧疾复发,已有几日不能上朝。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这都是命中注定,月儿既然随着林远晖去了大漠,是福是祸,都不是陛下能操心的了。”韩皇后看着病态的洪靖帝,宽慰他道。
“朕知道。”
“……”
“朕已经到了垂暮之年,也该为年轻时犯下的错有个交代了。”
韩皇后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全不在意地说,“陛下是天子,能犯什么错。”
“朕的确不光明地得到过姵儿,可她的心从未在皇宫停留片刻,她满心全是献佑。”
皇后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她在宫里,一直用着避子的药物。直到她第二次出宫以后,才怀了孩子。生产那个孩子的时候,其实还未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