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裴月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知道宁则在打什么算盘,但她明白,无论宁则现在要做什么,都是极危险的。
“我们自然不会傻傻地朝一个方向走,你放心,甘父马术精湛,突厥人肯定会被我们甩在身后的。”宁则试图劝慰着她,让她冷静下来。
裴月儿神色不定,一时默默无语,宁则便以为她同意了。
此刻已过子时,远处守着他们的突厥士兵已经开始哈欠连天,甚至有的开始打瞌睡了。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宁则早已摸清外围巡逻士兵的规律,趁着两队碰头完立马冲了出去。甘父领着他到最近的马棚偷了一匹枣红色的上等马,两人急驰向东而去。一路上的巡逻士兵看到这阵“红旋风”,都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惊醒过来,叫嚷着“汉人跑了!汉人跑了!”
宁则料事如神,库勒果真在王庭东面设了埋伏,只可惜,早已被他识破。到达埋伏前,他和甘父已经下了马,让马儿急驰而过,果然一张巨大的网把马兜了起来。因着两侧地势略高,那些突厥人冲下来尚需时间,这个间隙,他二人早已冲了出去,拐弯向北。
如此一来,这一夜难再寂静,整个王庭都喧闹起来,恰恰好吸引了驻守在西边的士兵,这正是裴月儿等人逃离的机会。夜色正浓,王庭混乱,加上之前他们已经换上了突厥人的衣服,三三两两地摸着帐篷的边缘行走,巧妙地躲开了突厥士兵的视线。
只是当他们刚刚要逃离王庭,便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众人不免都起了一身冷汗,面面相觑。
“别…别怕!狼在高处,我们又不去惹它们,不会有事的。”卫杨终究是有些害怕,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而显然他说话没有宁则的话有分量,大家还是不安地看着彼此。
“快逃吧,要不等突厥人回过味儿来,朝西而来就晚了。”裴月儿强忍心中的恐惧,劝告众人道。
当下的情形容不得众人犹豫,胆子大的人只管拖拽着同伴一路疾跑。山坡上的狼嚎声越来越大,裴月儿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快看!前面!”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抬起头看向正前方。
夜色苍茫,空中弥满着一层水汽,使前方更加朦胧,但那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却因此更加亮。
“是狼!是狼!”最先看清楚了的人大叫起来,人群中一片躁动,“快跑,是狼群!”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卫杨虽然嘴上这样说,却早已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如何办了。他只能站在最前面,伸出臂膀挡着。
就在众人十分恐惧之时,他们身后响起了突厥人的马蹄声。那声音震的大地都在晃动,看来追来的突厥人倒是不少。不一会儿,他们就被层层包围了。
“哼!想逃,做梦吧!”
裴月儿睁大了眼睛,凭声音她判断出了来人乃是索图。她心想,看来今日是逃不出突厥王庭了,也不知道宁则那边如何了。若是他和甘父能逃出去,便能完成使命。
可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她的一番臆想罢了,当她们再回到“牢笼”时,发现宁则和甘父已经被绑在了一起。
“宁则!”她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易妆成了一个男子,更是忽略了坐在上首的库勒。
“对不起,我失败了。”宁则垂下头,似乎是无颜面对信任自己的众人。
裴月儿紧紧抓着他的双肩,宽慰地看着他,“只要你平安就好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狼群。”坐在上首的库勒终于开口了,缓步走了下来,蹲下身玩味地看着宁则,“不过特使大人的计谋已经够好了,没让本可汗失望。诶,这是…”
“你看什么看!”裴月儿见面前的“大胡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想到现在的处境,没好气地凶了他。
“原来是个丫头。”库勒冷笑了两声,便站起了身,对着身后的总管说,“多那,既然特使不想住帐篷,那就不勉强了。东边不是有个马棚挨着虎营吗?那个地方不错,哈哈哈。”
这恐怕是宁则一生中受到的最大侮辱,王帐中的笑声此起彼伏,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去的。当多年后他再回忆起那一幕时,依旧觉得自己当时的隐忍是正确的。
当天晚上,使团众人便被塞进了马棚。尽管马棚中臭味熏天、蚊虫乱飞,但他们却并无怨言,因为他们知道宁则尽力了。人,总要活下去。明日,太阳依旧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