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儿一觉便睡到了下午,直到远处传来阵阵悠长而沉重的钟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皇帝和皇后回到宫城了!
就在这时,婉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大人醒了?梳洗一下吧。”
“你放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去帮我挑件素净一点的衣服,待会儿就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裴月儿刚刚梳洗完毕,景仁宫就有奴才来传话,请她过去一趟。这既是预料之中的事,裴月儿也没有耽搁,也不让婉儿等人跟着,独自便去了。
到了景仁宫,她才发现殿内并无宫人,只有皇帝与皇后相对而坐,两人皆默默无言,只端着茶杯啜饮着。裴月儿走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这对谁也不理睬谁的帝后,规矩地跪下行礼。
皇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是洪靖帝起身把她扶了起来。
裴月儿愈发觉得今日气氛诡异,皇帝很少到景仁宫来,好不容易来了,皇后却也不见欣喜,倒是绷着一张脸。她在两人中间站着,感到浑身不自在,故而试探地问:“皇上、娘娘,传月儿前来可是有要事?”
“你难道不应该已经知道了吗?”皇后冷冷说到。
“月儿还是个孩子,你冲她发什么脾气?”洪靖帝不悦地反驳道,同时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月儿,朕听说你见过皇后身边的那个女官了?”
裴月儿松了一口气,帝后召自己前来果真是为了此事,难怪昨夜被值夜的太监看到,却没有被留下,原来皇后早就发过话了,自己见向晨是没有关系的。
“是,皇上,月儿见过向姐姐了。”
洪靖帝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语气,无半分不耐烦,“她都对你说过什么?”
“她非要讲月儿的身世,她说月儿的母亲是…”裴月儿一脸担忧地看着韩皇后,迟迟不敢说出口。
“无事,说吧。”
“是皇后娘娘的胞妹。”她咬了咬牙说道,刚说完便听皇后冷哼一声。
“你相信她说的吗?”
看着洪靖帝慈爱的目光,她慌张地低下了头,喃喃说道:“月儿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洪靖帝轻轻拍拍她的手,释然般说道:“你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原本过了及笄之年就该告诉你的,可朕与皇后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皇上…”
“也罢,既然有人替你操心这件事,也查的差不多了,朕再瞒下去也不行了。”
“……”
“你的母亲,确实是皇后的妹妹!”
讲到这里,裴月儿看向皇后,发现皇后脸上也带着一丝悲痛,看着自己的目光也较之前柔和了几分。
“姨母?”裴月儿小声喊道。
“你更应该喊本宫嫡母!”皇后依旧毫不客气地说。
裴月儿一脸惶恐,嫡母是什么意思她怎会不知,仓皇地看着洪靖帝,等着他的解释。
“茵儿,你这么多年不理朕究竟还是在意这件事。”洪靖帝无奈地摇摇头,“朕和姵儿的事,的确是对不住你,让你难做了,可你的心不也是从未放在朕身上半分吗?”
皇后攥紧了手中的纱绢,似乎提及往事,十分痛苦。
“朕现在就说清楚了,月儿是献佑的遗孤,你肯相信吗?”
皇后腾地站了起来,忿忿说:“皇上,你让臣妾如何相信?臣妾不曾忘记,自从你封她做了妃,夜夜必宿畅音阁,把整个后宫都忘得一干二净。你不顾她是你堂弟的妻子,愣是与她行苟且之事。两年的恩泽,你让臣妾如何相信今日的话!”
裴月儿被皇后的激动吓得缩起了脖子,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和皇帝有过这样一段过往。
“但月儿就是献佑的遗孤!”皇帝听到那一段不愿想起的往事,也变了脸色。
“皇上,皇后娘娘。”裴月儿担忧地看着争吵中的两人。
洪靖帝看着如小猫一样胆小的裴月儿,语气缓了下来,“朕不会骗你,你的父亲就是安定侯李献佑。朕虽得到了你母亲的人,却从未得到过她的心,她始终都防备着朕,一直偷偷用着避孕的汤药,她还以为朕不知道啊!”
……
这件事太过突如其来,裴月儿一直到离开景仁宫不敢相信。她浑浑噩噩地走回尚宫局,无论是谁喊她,她也不曾回话,眼神无光。原来母亲做皇帝的妃子从来就不是情愿的,母亲只钟情于父亲一人,所以她处心积虑地呆在皇帝身边,只为了能借助皇帝的力量早日找到父亲。而她的等待没有白费,两年后她终于等到了父亲,却也只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相处了。
窗外簌簌下起了雨,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又是一场春雨。
夜来风雨骤,独哀人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