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从景仁宫回来后,裴月儿整个人便病殃殃的,终日无精打采,像被什么勾了魂似的。婉儿请太医院的周苓过来把了脉,也只得了“心病”两字。周苓提出去宫外散散心的想法,谁知裴月儿倒死活不愿意,硬是要呆在宫里。
消息传到景仁宫,皇后倒是哀叹了一声“母女俩真像”,只带了近身的几名宫女,向尚宫局而来。
皇后到的时候,裴月儿正坐在门槛上发呆,像受了主子训斥的小丫头一般。
“怎么坐在门槛上,天气还凉啊!”
裴月儿听到责备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见皇后的目光中透露着不易察觉的溺爱,她慌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皇后娘娘…”
皇后伸出手替她整了整衣衫,便牵过她的手走进了屋内,“本宫听说你这几日精神不太好,所以来看看。”
“多谢娘娘挂怀,月儿无事。”她的眼中有一丝躲闪,却被皇后捕捉到了。
“还说没事,都憔悴成这个模样了。那日,本宫有许多话没有讲清。安定侯因病而逝之后,你母亲日日忧伤,产下你之后,不久也香消玉殒。你母亲与安定侯合葬在城外老山之中,若有机缘再祭拜吧。本宫不知皇上所言真抑或假,也无力再探查。但本宫从未怪过你母亲,因为本宫的心从来也不在皇上身上。”
裴月儿听到皇后如此坦白,心没来由的咚咚直跳,“娘娘为什么要对月儿说您的私事?”
皇后拍拍她的手,“我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
“……”
“我心中的那个人虽然早就不在了,但我从来没忘记过他。而且,这么多年之后,我还遇见了他的儿子。”皇后痴痴地说。
“……”
“可是,皇帝他竟然还不肯放过他的儿子,要那个孩子做什么特使去那突厥人的地盘。”皇后瞬间变了脸色,似乎十分不甘。
裴月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娘娘说的可是…可是林远晖?”
“你如何知道?!”
……
裴月儿知道这一日皇后前来不过为了纾解自己的心事,却不曾想,说着说着便又谈起了经年往事。她原本想自己是这世间最可怜的孩子,却不曾想有一个人与自己命运同归。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是怎样的呢?
宁则,宁则!你是不是也一样,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呢!
是日,裴月儿也不顾时辰已晚,硬是匆匆忙忙地出了宫。当她敲开宁则家的门时,果真看到前几日还精神抖擞的宁则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她随宁则进了屋子,只见空荡荡的,“家中只有你一个人吗?伯父伯母呢?”
宁则将沏好的茶递给她,半晌才说到,“回老家了。”
“你骗我!”裴月儿生气又坚决地说,“你连我也要防着吗?我与宁王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会与明桓有任何联系。”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宁则反倒卸下了防备,他忽然想起来裴月儿一直都是皇后的人。
“我和你一样,从来都没做过真正的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
待裴月儿将自己的身世讲明,外边的天已经黑了,更如浓墨一般,月亮和星辰倒躲了起来,使得屋中一丝光亮也无。
“我去点灯。”良久,宁则开口说。
“不要,这样就好。”
“……”
“你答应皇上出使,是不是也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宁则冷哼了一声,“我若说一个‘不’字,今日早身陷大狱。我与你不同,令尊令堂寿终正寝,我的父亲却是被生生逼死的,家仇在身,岂能不念!”
“……”
他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狠辣,“我虽不在京城,却不代表不能搅一搅时局。借刀杀人,又不是此等宵小之辈才会用的。”
“你要做什么?”裴月儿害怕地抖了一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宁则。
“谋事在人,自古往今的皇帝都一样,见不得功高盖主。以后的皇帝……也是如此!”
裴月儿不曾想他心中早有了谋策,心不禁被揪紧了,“你一定要去西域?”
“在京也是等死,还不如出去,说不定突厥人舍不得杀我呢。”
“你要置伯父伯母于何地,不顾他们的安危了吗?”
“有皇后娘娘与韩相一日,他们便不会有事!”
裴月儿怔忡了片刻,终于拿定了心意,“那我要随你一起去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