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容置疑,那次和姬关于文学的对话,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多年来,我苦思冥想,常常是以一种哲学家的心态,苦心编织着一个个典型的故事,立求阐释出一个个吓人的道理,一次次的失败已使我恍惚不前,几近于心灰意冷。姬的观点却成了我眼前的一许亮光,尽管我当时能想的到它也许只是姬的信口开河或一个小聪明而已。的确,古今中外的许多文学大家是因为写女人和因女人激发了灵感而成功的,我的夫子式的创作方法该到了反省的时候了。
天空霪雨菲菲,建筑若隐若现,街上涌动的雨伞犹如森林小溪中飘浮的落叶,天地相连,构成了一幅巨大的水彩画卷。这就是我看到的梅雨季节,对于我们北方人来说,那是一个多情而苦涩的季节。
在这样的季节里,蹬着三轮车奔波在脂粉河畔,情形是可以想象的。用一只瘸腿的蟑螂在风雨中行进来形容我当时的形象是很贴切的,而我的打扮则象一名马戏团的小丑。我不是有意在雨中捕捉什么灵感或体验什么情趣,生活使我这样。每当我站在门口面对绵绵细雨踌躇不前时,妻子总是在屋里叹息说:“这一筐卖不出去,一夜就霉完了。”
要说是能体验到雨中的情趣,通常要等到豆芽卖完之后的下午。在那一段时间里,姬在这个时候,经常会撑着一把红伞,穿过长长的雨巷朝我租的铺子走来,象一首流行歌曲里唱的那样,“无须约定”。
无须讳言,在这个时候,我和姬的关系悄悄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的发生是不知不觉的,它超越了有关“文学”的话题,而且不留痕迹。我感觉中姬的形象始终是天真的、纯情的、甜美的,即使在灯红酒绿的环境里也能感受到这一点。有时在酒气和夜色的纵容下,即使有些想入非非,可一看见她的清纯的目光,会使你感到如见佛心。我们在一起的足迹,留在了K市的海滨、公园和许多角落。姬很会讲故事,和她在一起时,我常常是竖着自己的耳朵。姬讲的故事既生动又甜美,内容有她童年时后母的虐待,少年时的清苦,离家后的孤独等等,自始至终包含着灰姑娘式的哀怨,即使后来我知道了那只不过是哄骗孩子的童话,我也还很佩服她,因为她把我的确是说感动了。她讲的许多故事,后来成了我一些小说中很精彩的情节。毫无疑问,少女姬是迷人的,迷人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会讲故事,我相信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和每一次细微的表情,都是她美的一部分,就连她来去匆匆的身影,我都觉得很美,象一缕薄云飘来飘去。我当时竭尽全力想要用文字把这天真、纯情的美凝固起来,奉献给那些爱美之人。为了营造一个典型的环境,我采用了伯父的观点,这位学者在一本著作中很肯定地说:青藏高原是大自然中目前没有被污染的最后一块净土。据此,我把姬的形象升华成一位旅游途中父母不幸死于一场雪崩,最后遗失在雪域高原的孤女雪莲,以她热爱雪山草地和纯朴民风而留在藏区,并获得幸福爱情为线索写了一个短篇.投到了K市文联的一家刊物。应该承认,我笔下的蓝天、白云、草原、牛羊和寺庙、帐蓬所构成的环境只不过是理想的高原罢了,在这种环境中不应该有戈壁风暴和酥油藏巴的存在。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足以表现姬之美丽。
还是让我暂且收住笔锋吧,我再这样滔滔不绝地赞美姬,别人一定会认为我在用掩耳盗铃的办法来表现自己的君子情操。事实上,我的笔底已经透露出这样的气息:我已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个畸情的旋涡。
就在那一段时间里,由于姬的有意无意的启发开导,文人风流的思想或者说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思想,已经不知不觉地被我认同了,尽管过去我也曾对此嗤之一鼻和不屑一顾。我只想当作家,没有希望做道德家,也不想做苦行僧人,我只想编出新鲜的故事来得到别人的承认。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很用心地观察、揣测甚至窥视姬,我想,读懂一个活着的女人,大概比琢磨一个死去的诗人更有价值吧。遗憾的是我的这种梦没有做几天就破灭了,而且给我的生命中留下了耻辱的一页。
那一天我卖完豆芽菜后去找姬。天气闷热而潮湿,门刚打开,便有一股撩人的气息猛扑出来,不由得使人浑身一阵躁热。进屋看到,她刚掀开了被窝。鸟笼一样的屋子里摆着一张大床。姬不停地客气让坐,我只好倚在了床边上。看来她是刚钻出被窝,身上不整齐地披着一件睡袍,说是要到水房里冲凉,趿一双拖鞋便出去了。当时我已经被那种撩人的气味折磨得心悸气粗,浑身骚热,无意中一拉被子,一堆鲜艳的胸罩内裤忽然呈现在眼前,象一束妖娆烂漫的桃花,在那里含情怒放。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抓起些色彩斑斓的桃花观赏,还不由自主地闻了一下。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首先给我这种信号的是身后“吃吃”的笑声。当我意识到姬站在我身后的时候,我已经明白自己所谓的修养、人格、学问和气质统统丧失殆尽。在她的面前,我这个下流卑鄙的小人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我没说一句话,转身就向楼下跑。出门的时候感觉到,太阳没有光芒,世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