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俩走进陈童生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跨进房门的一瞬间丛姗就冲到地上的电话前,然后对我说:“你先去回避一下!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
她的表情很严肃,我有点纳闷。因为我觉得丛姗这种有人生没人养的孩子肯定是不会怕家长的,而且她家里也没人管她。但是我很识相,走进陈童生的房间把门关上。我躺在陈童生的床上,看着他的房间,发现他的房间除了床上没有来得及叠好被子和地上有一滩呕吐物以外,其他地方都出奇的干净。一尘不染的写字台上除了几本书没有任何杂物。正对着床的书柜里放着一排一排的漫画,《宠物小精灵》、《名侦探柯南》、《海贼王》,等等,如果让我哥看到这些他得羡慕死。后来我越来越相信陈童生说的话,他说家里的家务活都是他干。我长大后才发现还真有这么一种人在外面邋里邋遢,但是家里几乎天天消毒似的干净,而像我或者丛姗这种人,在外面人五人六,但是家里脏的跟猪圈似的。
但是过了好一会,我觉得丛姗的电话打得时间太长了,我就悄悄地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耳朵趴在门缝上偷听。
“你没事就行了,那我就放心了。你明儿来么?嗯,嗯,好,拜拜。”
我听丛姗的那意思是要挂电话了,我赶紧轻轻关上房门,迅速躺回床上,我的脑子迅速地运转,今天没来上学的只有林可和陈童生。不难分析,丛姗在给林可打电话,她很关心林可的情况。只是我早就知道她有同性恋的倾向,而且丛姗她也亲口对我说过她这种倾向的来龙去脉,可为什么还要背着我呢?也许作为女孩儿来讲,这种事还是不好意思明摆着直来直去吧。
一会儿丛姗推开卧室房门,站在门口。我从床上坐起来,问她:“打完了?”
“嗯,来吧。”
我们俩走回客厅,我才仔细看了一下昨天我们离开后留下来的残局。这客厅好像刚被洗劫过一样,我才觉得一直不把同学带回家玩是明智的选择,小时候我哥经常带回来同学那也只是小学生,他们闹不到哪儿去,现在我们这票高中生可不一样。我看地上居然还有摔碎的啤酒瓶,满地碎玻璃渣子。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毫无生气地摊在哪里,瓜子皮花生皮散落在客厅的各个角落,甚至连皮沙发的缝里都有。两支麦克风一支在桌子上,另一支被拔了线插进花盆里。我偷偷地清点了一下啤酒的数量,瓶装的17瓶,罐装的26灌,似乎丛姗也发现了这一点,她一句话都没说,自己扫着地。我用吸尘器把那些难以搞定的垃圾吸出来,就这样,我们俩整整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客厅、厕所,还有陈童生的卧室都恢复原样。
我和丛姗都有点累了,坐在那个舒服的皮沙发上发呆。我把丛姗搂过来,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她明显的呼吸和身体的起伏。因为她自己的家她都不收拾,却给别人做了义工,有可能是她真的疲惫过度了。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看着我,眼神略显凄迷,内容很多,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厚重地呼吸把她额头的头发都吹得飘来飘去,我口干舌燥,也心乱如麻……
下面发生的事我就不费笔墨了,如果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详情参阅一些“AV”,但千万不要参阅任何言情小说!因为我不是和她第一次了,所以每次都越来越澎湃。但我记得很清楚的是,那天我们“完事儿”以后,外面放起了很漂亮的焰火来迎接澳门回归。
33
没错,99年的12月20日澳门回归那天我的确是和丛姗在给陈童生收拾房间,怎么可能会是李红颜呢?呵呵,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我问丛姗:“昨儿李红颜干吗走了?”
丛姗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谁知道?”
我觉得丛姗一定知道李红颜不辞而别的原因,只是她不想说罢了,或者可能就和她有关。因为昨天她虽然也喝了不少,但是她应该是清醒的。
我接着问:“你们是不是出洋相把她给吓着了?”
“呵呵,要是真吓着她了那也是你。”丛姗不屑地说。
“我?”
“那可不么?”
“我干吗了?”
“你自己干吗了你自己不知道啊?”丛姗点着一根烟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我心里一直打鼓,穷追不舍地问:“你丫别他妈闹了!赶紧的!说!”
丛姗还是慢条斯理,坐在沙发上不屑一顾地哼笑,把我气得火冒三丈。但是我真是不敢冲丛姗发火,我不知道她能说出什么来,我只能服软了。
“丛姐,你告诉我,我求你了。”
“哈哈哈,你怎么那么没原则啊?哈哈哈!”丛姗笑得直咳嗽。
34
时间再回到昨天晚上,那时候我们都已经喝大了。房间里乌烟瘴气,卡拉OK声音震耳欲聋,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已经喝醉的人来说是感觉不到的,邻居好几次砸门我们也都没听见。
陈童生挨个和其他人一听一听地推杯换盏,胡子那鸡贼每次喝酒的时候都小口地抿着,要不然就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倒在花盆里,我觉得从始至终胡子都是这个房间里最清醒的人。林可也和丛姗一边喝酒一边扯着什么,只是丛姗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就瞟一眼李红颜,而李红颜则一直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群魔乱舞。
“你也喝点儿啊。”陈童生醉醺醺地举着啤酒对李红颜说。
李红颜尴尬地笑了笑摇头。
“她肯定不能喝,我跟你喝吧。” 我说。
我把手里的啤酒递到陈童生面前,陈童生推开我的手,对李红颜说:“想做越辰的女朋友……不喝……肯定是不行的!”
那时候我还比较清醒,对陈童生说:“你别介!别强人所难!”
“什么强人所难?来!咱俩小酌一杯!”
陈童生从桌子上拿起一罐啤酒硬塞进李红颜手里,我赶紧把李红颜手里的啤酒抢过来,“啪”的一下放回桌子上,对陈童生说:“我替她喝!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我一饮而尽整整一罐啤酒。陈童生笑着愣了几秒钟,说:“你丫这……这……这算什么?你要这样……我更得让她喝!”
胡子看见这种情形,赶紧拿起自己的啤酒坐到陈童生身边说:“张曼玉怎么可能随便跟人喝酒啊?来吧!我陪你一个!”
说完胡子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当时我确实很感谢胡子,觉得丫这孙子也终于算是仗义了一回。
胡子抹抹嘴,把啤酒罐晃了晃,说:“行了吧?”
陈童生脸上有点儿无奈,把啤酒放在桌子上。这时丛姗却说话了:“张曼玉就不喝了?长得有明星范儿就占便宜啊?”
我听到这句话之后使劲瞪了丛姗一眼,我觉得丛姗是故意落井下石给李红颜难堪。这时,丛姗慢慢悠悠地拿起一罐啤酒,站了起来。
“来!为我们越辰的妞儿干杯!为张曼玉干杯!”
说完丛姗也把一罐啤酒一饮而尽,其他的两个同学也都象征性地喝了几口,林可却也一口气儿闷了一大口。我跟胡子面面相觑,然后咬咬牙也照喝不误了。
陈童生指了指桌子上的啤酒,对李红颜说:“看见没有?哥几个……可为你喝的,你……你要不喝那就太驳面了。”
“我都干了,你随意。”丛姗把啤酒罐倒过来,从里面没有再流出一滴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红颜身上,她考虑了大概两秒钟之后,二话不说抄起一罐啤酒,“啪”的一声打开拉环,深深地喝了一大口。我能看到李红颜的表情,感觉她喝酒就跟给她捏着鼻子灌药似的,然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之后,我已然喝大了,据丛姗回忆后来我是打着晃走到丛姗面前,举着一罐啤酒对丛姗说:“姗姗,我……现在……就跟你瓷!来!喝了这一个!”
丛姗不屑地抬着头看着我站在她面前,自己却不动声色。我看请不动丛姗,就蹲在丛姗面前,把手放在丛姗腿上,一边轻轻地拍着一边说:“怎么着亲爱的?不给……不给我这面是吧?”
丛姗叹了一口气,拿起一罐啤酒和我轻轻地碰了一下,然后二人都仰着脖子喝了一口。我挪了一下身子,蹲在林可身前,对林可说:“林可,你是……你是我好姐们儿!没什么可说的……瓷!来吧!”
说完,我又喝了一口,林可也陪着我喝了一些。紧接着我又和其他两个同学挨个干杯后,一罐啤酒就没有了。我费劲地站起来,用牙咬开一瓶啤酒,走到陈童生面前,说:“哥们!咱班就你仗义!我得吹一半!你随意!”
所有人都看着我把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一半,然后我打了一个饱嗝。陈童生傻笑着拿过我手里的啤酒把另外一半一瞬间装进肚子里。我向陈童生竖起大拇指,然后又打开一瓶啤酒走到胡子面前。胡子正在拿着麦克风唱歌,假装没注意我正在轮着“打圈儿”,我碰了碰胡子,胡子依然不理不睬,直到我抢过他手里的麦克风说:“胡子,你丫最没劲……你丫今儿得给我喝完这瓶!”
“别介啊,干吗跟我过不去啊?”胡子一脸无辜。
“废他妈话!今儿就你丫……就你丫喝得少!喝喽!” 我把啤酒一下推进胡子怀里。
胡子摇摇头,无奈地分两次把一瓶啤酒喝下。我刚要再打开一瓶啤酒的时候,李红颜走过来,抓着我的袖子说:“越辰你别喝了,你已经喝多了。”
我甩开李红颜的手,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甭着急,我……我一会再跟你喝。”
说完又用牙咬开啤酒瓶,气贯长虹般一口气“吹”干了一整瓶,看得胡子都目瞪口呆,胡子万万没想到我的肚子居然这么能装!我站在原地仰面朝天,运了几口气对身边的李红颜说:“今儿……我带你认识他们……你干吗绷着脸啊?”
李红颜被我突然说出这种话弄得很诧异,但是她知道我喝多了所以没有理会。
“不是……你看着我行么?”我捏住李红颜的下巴使劲掰了一下,让她的眼睛对着我的眼睛。这一举动让李红颜显然有点生气,她一下扒拉开我的手。
“你别跟我假正经……你……你丫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么?”
李红颜第一次听我对她说“你丫”这个词,她双眼怒视着我。
“怎么了?……怎么了?你丫干吗那么丧啊?来!” 我从桌子上随便抄起一罐啤酒放在李红颜面前。
“来……把这干了!”
李红颜依然怒视着我,而我却用手指头指着李红颜的鼻子说:“我……我他妈没跟你开玩笑……干了!”
林可这时候赶紧走过来对我说:“越辰你干吗呀?你喝多了吧?”
“废话!我喝多没喝多你不知道吗?这……这没你事!” 我怒斥林可,林可也不敢说话了。
我依然举着啤酒在李红颜面前,而李红颜也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钟,我突然冷笑了一下,然后冲丛姗一招手。丛姗从沙发上站起来刚走到我身边,我一下就把丛姗搂进怀里,然后指着丛姗对李红颜说:“我这姐们,比你他妈强多了!你……怎么着?你还……还真把自己当张曼玉啦?”
所有人都被我这一系列的举动惊呆了,刚才还在帮李红颜挡酒的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口无遮拦的混蛋。李红颜在这一段时间内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神从怒视变成了泛起泪花,但是坚强的她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丛姗诧异地问我。
我双手盖在脸上,靠在皮沙发上一言不发。听丛姗帮我回忆这些事,我脑子里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是多么残忍,但已经悔之晚矣。
“你昨儿是有点过了。”丛姗说。
“哎……甭说了,走吧。”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外面的烟花还在放着,我和丛姗离开了陈童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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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在学校一节课都没上踏实,一直胡思乱想。如果丛姗帮我回忆的事都属实的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和丛姗的关系了。我不仅背着李红颜和丛姗有一腿不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她,我估计李红颜现在对我已经伤心透顶了。虽然我已经对李红颜失去了兴趣,但是心里那份情意总还是有的,如果突然让我失去她我还真有点儿接受不了。那一刻,我还真慌了。
那天下午我跟老曹说身体不舒服上不了自习课,然后迎着凛冽的寒风来到实验中学门口。我记得那天格外的冷,我站在实验中学门口冻得一直哆嗦,鼻涕也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流个没完没了。40分钟后我才看见一些穿红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从学校里走出来,但一直不见李红颜的身影,我翘首以盼,心急如焚。
北风“呼呼”地刮着,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耳朵似乎都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在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的颜色都变成了黑白的,实验中学所有学生都穿着黑白的校服,校门口挂着的“庆祝澳门回归”的横幅也变成了挽联。
天色已晚,我的身体被冻得僵硬了,但依然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睛也直直地望着实验中学的校园内,李红颜却一直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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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一直等到晚上8点多,我彻底被冻透了。到家的时候我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只有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