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这样了吗?我也要死了吗?
她不能多想,又一阵剧痛阻止了她有限的思考。绳索被解开了,手足得到舒展。这一刹那,她的痛楚犹胜于被捆上时,她猝然间昏迷了过去。
她泡在温水里苏醒过来。
捉住她的人,脱去了这小姑娘身上残缺挂着的几片衣角,替她洁净全身。
莫名其妙地抓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回来,这种事情在任何家庭,都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然而对于江湖首盟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下人们甚至常常会照着徐夫人的吩咐去带一些类似的孩子回来,回来以后,也是一般地清洗处理一下,呈献上去。当然,呈献上去派什么用,这些只管清洗的粗使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因此,眼前这个人,由徐夫人出外时亲自带回,也是由她亲自关照“清理清理”,两个女人干起活来便尤为起劲了,大力刷洗着雪儿的身体,一面发出惊叹:“这个小丫头的身体,真奇怪啊,怎么会那样粗糙?”
“是哦,你看她毛孔里,还有粗粗的毛在长出来的样子。”雪儿长期生活在深山峻岭之中,生长体毛已经成为其适应天时变化和周遭环境的一种自发能力,沈慧薇替她去过一次,然而这是远远不够的。
一个女子轻蔑地拍着她的身体,抓抓她的头发:“看她的头发,是个外国人。外国蛮子,和野兽没啥区别。”
她们忙于为雪儿清洗,同时也忙着议论,却未注意到,雪儿的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细长的缝,里面有危险的光一闪而没。
温热的水迅速恢复了她的体能,活络了她的四肢。血液缓缓地在她体内循环流动着,她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
另一种感觉迫不及待地产生。那就是饥饿。
在沈慧薇留给她的干粮吃完以后,她一直是处于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给几名黑衣人抓住以后,更是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她眯起眼睛瞧着那个忙活而粗鲁的女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这个动作让女人发现了:“小叫花子醒了。”
雪儿舒展一下隐隐胀痛的骨骼,慢慢爬起来,四肢着地。她危险地歪过脑袋,对着两个女人微微一笑。
两个粗使女人一呆,觉得刚刚被她们嘲笑咒骂的小东西、小叫花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露齿而笑的时候,仿佛同时把血红的舌头也往外伸了伸。
雪儿已经躬身向其中一个扑了过去,只一下,就把那女子扑到身下,牙齿狠狠咬下去,鲜血噗的一记溅了她满头满脸。她如饥如渴地狂啜两口,情知还留下一个很是不妥,又摇晃着扑过来。
另外那个女人早已呆了,看到雪儿一双血红的眼睛,才如梦初醒,骇然尖叫:“鬼!吸血——”
最后一个“鬼”字没有出口,雪儿又早将她扑于地下,她手足抽搐了一阵,终于废然。
这两个女人论体格比雪儿大了两倍,平常也是做粗使活的人,有着一身蛮力,竟无法在爪下挣扎。
雪儿喝足了血,满意地抬头,这是多少日子以来饱餐的一顿,她已经忘记曾经尝过的任何美食的滋味,只觉哪一次都无法与眼下填饱她肚子的这一顿的美味相比。
她不再看地下狼藉一片的尸体和鲜血,轻轻向室外走去。
外面是一道走廊,阳光扑面而来,耀眼生花的光线里,有着一道淡淡的影子。在众人簇拥之下的华服美妇,正张大了一双意味深长的凤目,看着四肢着地冲出室外的赤身女孩。身后,汩汩的鲜血混杂着清水涌了出来。
雪儿与她的眼光相接,如遭电击,震得微微瑟缩了一下。她不安地低鸣,继之向后稍退,躬起身子,那是全神贯注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徐夫人微微笑了起来,头朝旁边侧了侧,说:“有趣,牵到我房中去吧。”
博山香沉,金壶漏转,轻烟一段熏人欲醉。房中的红罗软帘半垂半挂,隐约窥见仰靠在贵妃竹榻上的女子那依然保持得姣好窈窕的身段。
面容姣好的少年微笑着把雪儿抬起来,放在徐夫人足前。
雪儿脖子上套了巨大的铁链,为防止她不断扑出咬人,嘴里也卡上了木制口枷。或许是被禁锢得动弹不了,或许是由于太累了,她竟然在这间布置得豪华温暖的房里睡着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畜牲”罢?——所有对于生存的恐惧,对于周围事物戒备的意念,抵不上一个临时的温暖舒适的环境,一觉安稳的睡眠。
少年谄媚地凑上来说:“我弄醒它,陪夫人玩玩。”
“不必。”徐夫人口气淡然,“我只是觉得,可惜这么个东西,终究无用。难道它还能比哈巴儿狗和你好玩?”
少年俊秀的面庞一阵潮热,笑道:“它现在光着身子,像人更多些。不如弄一身皮毛,插上尾巴,那就更像畜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