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我又不饿!”我气呼呼地面对着父亲,毫不掩饰心中的不耐烦。他像是没有注意我的语气,一边将搪瓷杯递给我,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早晨怎么不吃饭?你妈担心你饿了又胃疼,非让我给你送来,喏,蛋炒饭。还不凉,你趁课间吃吧。唉,在外面住宿,得按时吃饭,省着你妈老惦记,嗯?”他又抹了抹汗,我抬眼瞥见他额角的白色发丝——那是我平日里不曾注意的。
“我得走了。单位还有事——骑车回去还得一个多小时……”我这才想到,这个小县城每天只有一趟早班车。为了这区区一杯蛋炒饭,父亲要骑着自行车往返上百里!
临走时,父亲默默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却只说了一句话:“行了,回去吃饭吧。我尝了一口,不咸。”
看着自行车上父亲踽踽远去的背影,我使劲儿地仰起脸,却挡不住泪水奔流。
十几年过去了,我总也忘不了那白色搪瓷杯里蛋炒饭的滋味。父亲错了,那实在是我一生中吃的最咸的蛋炒饭,因为他不知道,我在其中掺进了多少眼泪。
列平心而论,对于母亲来说,孩子得以身心健全地成长,便已是一份千金不易的礼物了;而对于孩子来说,子欲“爱”而亲犹在,也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大幸福了。
孩子的礼物/尤今
孩子自从懂事以来,每一年的母亲节都给我买礼物。虽然觉得这个节日已经高度商业化了,可是,我还是乐得每年一度享受这种物质重于精神的母爱。唯一的遗憾是:孩子老是花钱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比如说吧,那些摆设品,不但不美,而且大件、易碎,收着嫌碍地方,摆着嫌格调不高,丢掉嘛,却又于心不忍,真是名副其实的“鸡肋”。今年,我采取了一个“革新”的做法——根据他们的“经济能力”,列出了一个购物名单:老大买热水瓶、老二买雨伞、老三买电脑磁碟。
母亲节那天,三个孩子一早便相偕出门去了。我喜滋滋地坐在家里,等待他们把实惠耐用的礼物带回来。中午时分,大中小三个孩子脸上闪着神秘而又兴奋的笑意进门来了,长子将手上那个大大的方形纸盒放到我面前来。嘿!他们居然送我这样一个全无纪念意义、毫无收藏价值的礼物!我瞪着眼前这个从名牌酒店买回来的大蛋糕,难掩失望之情,脸上笑容硬是灿烂不起来。
次子细心,单刀直入地问:“妈妈,您好像不喜欢我们的礼物?”我不善掩饰,直话直说:“买这个蛋糕的钱,可以买几把雨伞呢!”女儿满腔委屈地说:“您平时最爱吃榴莲,我们三个人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想到订做这个榴莲蛋糕啊!”这时,长子也插口说道:“您要的热水瓶、雨伞和磁碟,我们随时都可以买给您,但是,母亲节,我们应该买一些让您感到惊喜的东西呀!”
望着那三张热切盼望我快乐的脸,听着他们嘴里流出来的话语,惭愧之情骤然飞卷而来。真不敢相信,我居然成了商家“成功”地“荼毒”的对象,“物质化”得不可理喻!平心而论,对于母亲来说,孩子得以身心健全地成长,便已是一份千金不易的礼物了;而对于孩子来说,子欲“爱”而亲犹在,也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大幸福了。父母与子女,相看两不厌,天天都是母亲节,日日都是父亲节,时时刻刻都是儿童节!同样的,只要健健康康地活得扎扎实实,我们天天都可以对着自己愉悦地高唱“生日快乐”!
所谓孝与不孝的区别,其实就差这一小口。
一小口/莫小米
一道美味的食物,有人只尝了一小口,就给另一个人吃,这是谁和谁?有人吃到只剩下一小口,才给另一个人吃,这又是谁和谁?
答案很简单,前者是母亲与孩子,后者是孩子与母亲。只能如此。
母亲尝一小口只为了知道那食物是否烫嘴,是否走味,甚至,是否有毒,然后,才放心地让孩子吃;孩子想到应当与母亲分享的时候总是剩下一小口了,因为这时他已经吃不下了。也只有母亲才会愉快地接受这一小口,并因此夸耀她的孩子孝顺。
他们之间的爱也是如此分配的,无论是留给自己的或是孩子给予的,母亲得到的总是一小口。她为此心满意足。
所谓孝与不孝的区别,其实就差这一小口。
走到一棵树下,一个影子忽然从树根下站起来,吓了我一跳。
最后一份晚报/魏振强
从一个饭局上下来时已是晚上9点多钟了,头昏涨得厉害,又没有出租车,我只好顺着公园边上的环形路,高一脚浅一脚地往家去。走到一棵树下,一个影子忽然从树根下站起来,吓了我一跳。
借着路边的灯光,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了看,是个女孩,10来岁的样子。我清了清嗓子,镇定一下情绪,正准备走,那孩子在我身后喊:“叔叔,叔叔,你等一等。”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叔叔,你能不能帮我在那个报亭买张报纸?”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前方50米的地方果然有个报亭。“买报纸?”我有些惊讶。“嗯,买张《××晚报》。”孩子边说边将一枚硬币放在我的掌心。我更奇怪了,心想:你怎么自己不去呢?但我没说出口。天这么黑,我一个大人,对孩子的这一点小要求都不能不满足吗?拿着钱,我就过去了,将1元钱递给那个妇女,取了报纸,转身往回走。
那个孩子还是站在树底下。“你怎么站在树底下呢?”我问。“我怕被我妈妈看到了。”“你妈妈?你妈妈在哪?”“就是那个卖报纸的人。”我的酒醒了大半。“你怎么从你妈妈那儿买报纸呢?”我怔怔地看着小女孩问。
小女孩低头摩挲着手上的报纸,说:“我晚上给她送饭时,她还剩下一张报纸,说不卖掉,明天就没有人买了。我在这里等她一个小时了,她肯定卖不掉了。”
我看着小女孩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她的妈妈已在打烊了。小女孩把报纸往我手里一塞,“叔叔,给你看吧。我回家了。”说完,她从树底下跑开了。
假肢,他想要一次性的,而爱在他心里,却是永久的。
一次性假肢和永久的爱/空空裤兜
那是快要过年的一天,他又来了,拄着拐杖“戚医生,戚医生——”地一路喊着。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正将拐杖挂在胳膊上,双手伏地,一点点地往上挪,双臂上的青筋条条凸现出来。我们这所医院的台阶一向偏高。
没想到还能见着他,他是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受的伤,一年前的一次意外事故,倒塌的脚手架狠狠地砸到他左腿上。他被送进医院时,膝盖以下的部位仅连着层皮了。于是,按照正常的操作程序:止血、上麻药、截肢、装假肢。
他却死活不肯装假肢,还一遍遍地问我,装上假肢是不是仅仅让双腿好看点?我说差不多就这功效,但也叮以让双腿行走方便点。他又问,那装上假肢后,还可不可以推水泥车?还可不可以挑砖头?我说,这绝对不能。他于是就坚决地摇头了。只因为建筑老板说,如果不装假肢,就给他五千块的补贴。五千块对他而言是巨款了。
以后的很多天,我常看见他拿着一截铅笔头,在纸上涂来涂去,边涂边喃喃自语,五千块够买十多头猪崽了;五千块还可以盖幢瓦房了;五千块交到老婆手上,她该多开心啊……有一天,他忽然问我,上大学要多少钱?我吓一跳,以为他这样的人,也要上大学去。他却说,他的娃今年六岁了,过上十多年也该上大学了,不知道这五千块够不够?
谁都知道现在五千块能给大学生交一年的学费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还有高昂的生活费、住宿费呢。可我还是忍不住点头说,够,够。他忽然咧开嘴笑了,那就把这五千块存着给娃念大学!他的脸上淌着豆大的汗珠,他的左腿,那时刚截下没多久,正是最疼的时刻,他却咧着嘴笑。
他见到我出来,很兴奋地腾出一只手臂来挥舞,喊着:“戚医生,还记得我吗?”不容我回答,又赶紧接着说,“我这次是装假肢来啦!”
我吃了一惊,当初老板给报销大部分他不装,要知道装假肢得好几万,凭他的能力,能行吗?他却说,自从他去年腿砸断后,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妻子跟儿子了,他挺想妻子跟儿子的,妻子也一次次写信来让他回去过年。他又接着说,家人还不知道他的腿被砸断的事呢?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断了腿,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瞒了家人一年。
他说他希望这次回家不让家人瞧出他空荡荡的裤脚,不然家人肯定要伤心的,最主要的是,妻子肯定不会让他再出来打工了。他边说边抹眼泪,所以要装上假肢,那样他们就看不出来了。我忍不住打断他,装上假肢照样会很清楚地被看出来啊。他却说:“我想好了,装上假肢后,你再给我绑上绷带,厚厚实实地绑上,这样就可以告诉他们,我的双腿仅仅是简单的骨折啦。”他接着说:“我知道装假肢挺贵的。我不要那种永久性的。要那种一次性的,我知道现在筷子有一次性的,杯子有一次性的,那假肢也一定有一次性的,我要每年过年回家的时候装上一次。一次性的假肢,是不是几百块钱就够啦?”
最终,他还是没能装上假肢,因为医院既没有一次性的假肢,也没有永久性的假肢。再好的假肢,也要隔几年一换,再便宜的假肢也至少要上万块。他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开心起来,说,没事,还有五千块呢,能供娃上大学就行了,他们也会高兴的,说完,拄着拐杖,一步一摇晃地走了。
我在后面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眼睛模糊起来。这个土土的没有见过世面,甚至在很多事上有些无知的男人,他的心里却藏着无比坚定的爱。假肢,他想要一次性的,而爱在他心里,却是永久的。
喂,亲爱的,我们现在最大的幸福不在于养花,而是养我们可爱的孩子。
维尼太太的话/周斯明
维尼太太打了很多电话要我到她家去做客,盛情难却之下这次终于登门拜访。这是我在伦敦的第四年,前三年我住在维尼太太家的隔壁,一直承蒙她的关照,所以现在我很不好意思去叨唠她们家。
维尼太太是个很温和的人,而且心地善良。
以前她常常在很多方面给予我无私的关照,她冒雨去为我办医疗卡,又带我去淘市场上便宜的家具,有一次甚至为了我被宿醉的流浪汉欺负和他吵起来,我对她不仅仅是感激,甚至觉得自己在内心深处有一点儿崇拜她,她那么勤劳贤惠而且受人喜欢,她的家庭那么好,她的老公很帅,儿子那么喜欢她。
我在台阶上看维尼先生教5岁的儿子使用剪草机,两个人正嬉闹的时候,维尼先生起身去接电话,可是5岁的小孩子把剪草机推上了百合花圃,可怜的幼苗嫩叶应声而断。维尼先生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这一个多月的黄昏,他每天都蹲在那儿观察他心爱的花儿的生长情况,眼看他的拳头高高举起……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维尼太太从厨房里出来了,她轻声地、温柔地对先生说:亲爱的,我们现在最大的幸福不在于养花,而是养我们可爱的孩子。
草地上一丛丛兰花安静地盛开着,又香,又暖。
暖/朱易丝·安瑞森
初春某个假日的下午,我在储物间整理一家人的冬衣。9岁的女儿安娜饶有兴致地伏在不远的窗台上向外张望,不时地告诉我院子里又有什么花开了。
这时,我无意中在安娜羊绒大衣两侧的口袋里各发现一副手套,两副手套一模一样。我有些不解地问:“安娜,这手套要两副手套叠起来用才够保暖吗?”安娜扭过头来看了看手套,明媚的阳光落在她微笑的小脸蛋上,异常生动。
“不是的,妈妈。它暖和极了。”“那为什么要两副呢?”我更加好奇了。她抿了抿小嘴,然后认真地说:“其实是这样的,我的同桌翠丝买不起手套,可是她宁愿长冻疮,也不愿意去救助站领那种难看的土布大手套。平时她就敏感极了,从来不接受同学无缘无故赠送的礼物。妈妈买给我的手套又暖和又漂亮,要是翠丝也有一副就不会长冻疮了。所以,我就又买了一模一样的一副放在身边。如果装作因为糊涂而多带了一副手套,翠丝就能够欣然戴我的手套了。”孩子清澈的双眸像阳光下粼粼的湖水,“今年翠丝的手上没有长冻疮。”
我欣慰地走到窗边拥抱我的小天使,草地上一丛丛兰花安静地盛开着,又香,又暖。
后来我没有问过任何一个人:你爱我吗?
因为我也害怕,他们不给我肯定的回答。
你们爱我吗/吴虹飞
那时父亲远在他乡,一年回来探望我们一次。回来时往往是搭乘深夜过路的火车,我就要竖起耳朵听。我们一年到头通信,信里父亲会告诉我他回家的大概日期,此后的日子我是在倾听中度过的,因为父亲会从县里的火车站坐着屁股冒烟的突突响的小三轮,乘着浓浓的夜色赶到我们家门口。他提着黑色的行李包,轻手轻脚绕到窗户边——那么多个熄了灯的窗户,他必须准确找到我们家的那个,轻轻地敲玻璃:笃、笃、笃。我听到他叫我的小名:伊莲,伊莲,我就知道父亲回来了。
这使我养成了倾听的习惯。母亲上夜班去了,我就一个人躺在屋里的凉席上听。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缥缈的歌声。只要是在安安静静心痛的情境下,我就能听到来自远方的歌声。它的韵律是回旋的,却不重复,一直这么延续着,传递下去,从一个到另一个,遥远得如同挽歌。
我几乎没有写过我的父亲。为亲者讳,还有,我对父亲知之甚少。
父亲偶尔失眠。他有些焦虑,他把这个遗传给了我。他有些小气,或者心胸狭窄、为人孤僻,他也把这个遗传给了我。
他把他的眼睛遗传给了我。
父亲英俊,英俊得像别人的父亲。我却从来不漂亮,还有人认为我不够风骚。
这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很想风骚一把,证明自己的潜质。我烫了头,染了发,穿了以前从来不会穿的,桃红色的,有些低胸的裙子。可是还是有很多人,认为我不够风骚。
看来我们家族缺乏风骚的气质。
比如父亲,其实很英俊,但他没有滥用过他的英俊。
他的女儿,每年都要给他写信,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等待着每年一度的相聚。对于一个家的梦想,幻想了这么久,在信纸上如此积极、如此诗意地建构的关于团聚的一切,都只是纸上的乌托邦。在现实面前,梦想脆弱得不堪一击。父亲和母亲吵架、殴打、哭泣、咒骂,女儿只好又回到了住宿学校。
坐上车将离开家的时候,父亲在后面追赶。他走路时脚有点八字,这样他看起来又苍老又可笑。他举着一袋馒头热切地说,刚热好,要不要带走?
在我14岁的时候,有一天,父亲问我:你们爱我吗?
我的父亲,他一定没有想到,他的女儿会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过了这么多年依然不敢轻易想起。
我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我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只是因为从来没在信里用过这个字。
后来我没有问过任何一个人:你爱我吗?
因为我也害怕,他们不给我肯定的回答。
派出所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被乐宇那真诚的举动而感动着,这时,有人已经开始擦起了眼泪。
让人心痛的一幕/佚名
乐宇和乐乐的爸妈双双一起下岗了。那年乐字五岁,妹妹乐乐刚过完三岁的生日。
爸爸身体一直就不好,经常是因病痛得满头大汗,一会儿又哮喘得出不来气。妈妈也是个病秧子。乐宇三岁那年起,就已经开始学着在家里帮妈妈干些家务活了。家里吃的只是些萝卜白菜,馒头稀饭,就这样他们兄妹俩慢慢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