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基本上是不怎么管他们俩。因为她每天都很忙,经常出去上别人家做些零活,有时拿回一些旧衣裳,给他们兄妹俩穿。他的衣服都是别人家淘汰下来的,但是很干净。乐宇整天要带着乐乐在家里玩。妈妈把饭做好了,就在厨房里喊:“小宇!带妹妹来吃饭,我先走了。”
后来就不行了。上顿下顿总是稀饭加馒头,白菜只是些菜梆子了,乐宇连过去吃的菜心是什么滋味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稀饭比以前更稀了,馒头一次妈妈只让乐宇吃一个了,妹妹也只能跟着吃这些稀饭和馒头。眼看着乐宇瘦了,乐乐也瘦了。
妈妈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又有关节炎,每到阴天下雨就疼痛难忍,站都站不起来。晚上,乐宇和妹妹躺在床上,听到的是妈妈的呻吟声。可是第二天,妈妈还是坚持着起来,给他们做早饭,还是稀饭加馒头,白菜只是些切碎的菜梆子加了点盐。
爸爸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这天爸爸带回来半编织袋白菜帮子,还有一小块猪头肉和一把花生豆。爸爸说,菜梆子是他卖菜剩下的,看着很干净能吃就拿回来了;猪头肉是他做熟食品生意的同学老刘送的;花生豆也是老刘送的。爸爸说,这猪头肉是很好吃的,叫乐乐夹在馒头里面吃。
妈妈对爸爸说:“你自己吃吧。看看你现在病成这个样子!”爸爸坚持一定要给乐乐吃。妈妈把猪头肉分成两份,让乐宇和乐乐吃了。猪头肉是个啥东西?是猪头的熟肉,乐宇和乐乐拿着夹着猪头肉的馒头,看得见它的颜色是红褐色的,油汪汪的,很好看。妈妈说:“你俩赶紧吃吧,真的很好吃,以前爸爸和妈妈上班的时候,家里经常吃的,可是从来就没有现在这么香啊。”妈妈说完低着头,眼圈开始红了起来,偷偷地拿抹布擦了擦。
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过去从外面回来,能一气走到家,现在不行了,走到楼门洞前的歪脖树那儿就得歇一会,上到二楼再歇一会儿。邻居的爷爷、奶奶们看了都说:“看这一家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他只怕是过得了冬,过不得春呀。”乐宇和乐乐不知道这不是好话。
爸爸还是这样,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
转眼到了冬天,冬至到了。咚咚咚,咚咚咚,左邻右舍都传出了剁饺子馅的声音,大家都在准备着包饺子。听大人说,冬至这天不吃饺子,冬天耳朵要被冻掉的。
爸爸今天没有出去,妈妈也在家里。乐乐缠着让妈妈也给包饺子吃,妈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圈却红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
乐乐清楚地记得,这个家已经两年没吃上饺子了。妈妈那冰凉冰凉的泪水,滴在乐乐的脸上。乐乐扑在妈妈的怀里,很懂事地说:“妈妈不哭,破饺子不好吃,我们不稀罕,我不想吃饺子了,我真的不想吃饺子了。”这时,乐乐看着乖巧的妹妹在给瘦弱单薄的妈妈擦眼泪,也止不住哭了起来。
爸爸这时折起了身子,颤颤巍巍地下了床。爸爸的神情变得很严肃,什么话也没有说,咣的一声关上门,走了出去。
“乐宇,乐宇!快,快跟着你爸爸,看他去干什么。”乐宇打开门赶紧追着跑下了楼梯。
乐宇跟在爸爸的身后,来到了菜市场,这里很热闹,人流熙熙攘攘。爸爸脸上表情呆板,一路上什么也没有跟乐宇讲。爸爸走到一卖肉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默默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直呆呆地盯着案板上的猪肉,卖肉大叔问爸爸:“老哥,看看,想买点什么肉?”爸爸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突然,爸爸从案板上拿起了一块肉,放进了篮子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卖肉的大叔赶紧追了过来,一把抓住爸爸的衣服:“光天化日,你怎么敢抢啊?”他怒气冲冲地喊叫起来。爸爸这时面部没有一点表情,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卖肉的大叔气急败坏地抬手打了爸爸一个嘴巴子,爸爸还是一声不吭,木然站在那里。乐宇被爸爸的举动吓呆了。这时几个卖肉的人一起围了上来,围着爸爸拳打脚踢,爸爸被打倒在地上,他紧紧地闭上眼睛,脸上表现出痛苦地抽搐。
这时,几个市场管理员闻讯跑过来,卖肉的指着爸爸说:“这个人是个小偷。”他们把爸爸当做小偷抓了起来,乐宇跟着爸爸被他们押着送进了派出所。卖肉的大叔和管理员在派出所里指着爸爸的鼻子说他是个小偷。站在窗外的乐宇这时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大声地喊着,挤着推开了人群跑进派出所,他一下子扑在爸爸的身上,大声叫喊着:“叔叔,阿姨,我爸爸真的不是小偷,我爸爸是个好人。”乐宇这时跪在爸爸的身边,抱着爸爸的头委屈得大声地哭着,乐宇摇着爸爸大声地喊着:“爸爸,爸爸,你说话呀!你快告诉他们呀,你是个好人啊!”爸爸这时紧紧地闭着被打得青肿起来的眼睛,眼角里流着泪水,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讲。
乐宇这时站了起来,转身又扑通一声,跪在卖肉大叔的面前,他满脸流着泪水委屈地仰着小脸,摇晃着卖肉大叔的双手,哀求着:“大叔,我求求你了,你就饶了我爸爸吧!我爸爸他真的是个好人呀,大叔你就饶了我爸爸吧!”
派出所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被乐宇那真诚的举动而感动着,这时,有人已经开始擦起了眼泪。
一位民警阿姨看着孩子怪可怜的,一把拉起了乐宇,一边给乐宇擦了擦眼泪,一边劝着乐宇说:“好孩子不要哭了,能不能告诉阿姨,是怎么回事?”乐宇一边哽咽着,一边哭着把家里的境遇,告诉了在场所有的人。
卖肉大叔这时跺着脚,万分愧疚地埋怨着自己:“天呢,这叫什么事啊?”他走过去搀扶起了乐宇的爸爸,愧疚地对乐宇的爸爸说:“老哥,实在对不起了,老哥,不就是一顿饺子嘛!你等着千万别走。”说完大踏步地走出派出所。
一会儿的工夫,卖肉大叔拎来一大块足有十斤重的猪后腿肉,进来就对乐宇和乐宇的爸爸说:“老哥,来,赶紧拿回家给孩子包饺子吃吧。”接着又说;“以后你们家,什么时候想吃肉了,没钱也不要紧,我老李全包了。”说完卖肉大叔头也没回地走了。
乐宇搀扶着爸爸,步履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回到了家里。饺子包好了,全家围着餐桌坐着,爸爸一直低垂着头,一声也不吭,全家谁也高兴不起来。只是乐乐不懂事,自己在吃着热气腾腾的香气诱人的饺子。
大年刚刚过去,区委会找到他们的家,送来了很多衣服和三千块钱。不久,乐宇的妈妈和爸爸都被安排到区政府办的一个工厂里上班。
日子渐渐好起来,从乐宇爸爸的脸上经常能看到满意的笑容。
家不是一栋家居,而是住在房屋里的一群人。
家是什么/丁佩玺
在美国洛杉矶,有一个醉汉躺在街头,警察把他扶起来,一看是当地的一个富翁。当警察说送他回家时,富翁说:“家?我没有家。”
警察指着远处的别墅说:“那是什么?”
“那是我的房子。”富翁说。
在我们这个世界,许多人都认为,家是一间房子或一个庭院。然而,当你或你的亲人一旦从那里搬走,一旦那里失去了温馨和亲情,你还认为那儿是家吗?对名人来说,那儿是故居。对一般的百姓来讲,只能说曾在那儿住过,那儿已不再是家了。
家是什么?1983年,发生在卢旺达的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许能给家做一个贴切的注解。
卢旺达内战期间,有一个叫热拉尔的人,37岁,他的一家有40口人,父亲、兄弟、姐妹、妻儿几乎全部离散丧生。最后,绝望的热拉尔打听到5岁的小女儿还活着,于是辗转数地,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他悲喜交集,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第一句话就是:“我又有家了。”
在这个世界上,家是一个充满亲情的地方,它有时在竹篱茅舍,有时在高屋华堂,有时也在无家可归的人群中。
多年来,母亲对这件事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解不开,我明白,母亲心里的那个结,是她对儿女那深深的爱。
一碗鸡肉/佚名
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考取了北方一所名牌大学,成了全乡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临上学的头天晚上,和父亲从地里收工快回到家时,我闻到一股香味儿。
弟弟还没等我进屋便告诉我:“娘杀了鸡,今晚给你吃肉。”年幼的妹妹在一旁抢着说:“娘给我们说了,这只鸡只让你一个人吃,说你给我们吃,我们也不能要。”妹妹边说边咽口水。
我知道,家里那只母鸡每天生一个鸡蛋,平时家里一切的生活开销几乎都靠它。走进厨房,我看见母亲坐在灶膛口一边往灶里如柴,一边抹眼泪。
我说:“娘,你不该把鸡杀了。”
母亲说:“我儿有了出息,明天就要出远门了,你不吃好一点,娘心里难受。”
吃饭时,母亲把鸡肉盛在一个大碗里,端到了我面前,桌子中间大家的菜碗里只盛了些汤。母亲说:“趁热吃吧,看你这样瘦,该补一补身体,读大学还要用功呢。”我用筷子给低头扒饭的父亲夹了一个鸡腿,父亲把鸡腿夹了回来,我又将另一只鸡腿夹给母亲,母亲一躲,鸡腿掉在了地上,母亲赶快把它捡起来,洗净后又放进我的碗里,说:“这鸡是煮给你吃的,别夹去夹来的。”
面对满满一大碗鸡肉,我怎么也动不了筷子。踌躇间,我看见弟弟和妹妹在盛汤的碗里搅捞,就把我跟前的碗推到桌子中间说:“你俩都来吃。”弟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小心翼翼地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正用眼瞪他,就赶快把那块肉放回碗里,于是,妹妹刚伸出的筷子也缩了回去。我难受极了,给弟弟和妹妹的碗里都夹了两块鸡肉,他俩又都把肉夹回了碗里,很懂事地拿起勺子舀汤喝。弟弟边喝汤边说:“鸡肉塞牙缝,我喜欢喝汤。”妹妹也跟着说:“我也喜欢喝汤,不喜欢吃鸡肉。”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对母亲说:“娘,你就让弟妹和我一块儿吃吧,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下?”母亲只好应允道:“你俩也吃一点吧,往后像你大哥一样考上大学,我还给你们杀鸡吃。”
这时,屋外突然刮起了大风,瓦屋顶上滴哒滴哒地响起了雨点声,我家场院里的玉米棒眼看就要被大雨淋湿,我们赶忙出去抢收玉米。忙完回到屋里,我们发现那碗鸡肉不见了,地上的碗摔成了碎块,家里的狗还在舔着残余的汤。
母亲急得直捶胸,心疼得直流泪,一个劲地责怪我不该推来推去,又骂弟弟和妹妹不该出去凑热闹,然后又责骂自己没有将那碗鸡肉放进碗柜里,末了又诅咒天不该下雨狗太害人。
我劝母亲别生气,就当是我把鸡肉吃了,可是母亲怎么也想不通,一整晚都在唉声叹气。第二天一早,母亲送我时眼睛还是红肿的。临上车,母亲拉住我的手哽咽道:“你走这么远,一点好的也没吃,娘心里难受,都怪我……”说着就哭了起来。
多年来,母亲对这件事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解不开,我明白,母亲心里的那个结,是她对儿女那深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