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黄昏的时候,蹇老二将自己的一百余峰骆驼赶回了海九年的院子。暮色愈来愈浓,蹇老二把院门关好,将四只毛色不同的牧驼狗放出来。蹇老二的老婆把鸡拢回了窝,把猪撵回了圈,几个孩子都喊回了家。一家大小围在炕上吃晚饭。正当晚饭即将结束的时候,蹇老二的老婆听到自家的狗在院内院外突然嚣叫起来。那栅门上专门留有牧驼狗出进的通道,夜里院门即使紧闭牧驼狗们也可以任意地出进。听到狗叫声蹇老二的老婆首先停住了筷子,她问丈夫:“狗咋叫起来了?”
蹇二盘腿坐在炕上端着一大海碗汤面呼呼噜噜地吃着,把最后几口饭拨进嘴里。他把空了的碗往炕上一墩脊背向后一仰靠着窗台坐起来。他看见老婆愣着神,目光越过自己的臂膀朝院子里看,并不在意说道:“狗叫有甚稀罕,最厉害不过是狼进了村。咱那几只狗脖子上都带着护颈圈呢,又不是没有和狼交过手,再凶的狼也弄不过咱家的狗。”
但是狗的叫声却是越来越厉害了,蹇二夫妇听得出来,在自家狗的混成一片的叫声中,明显地突出着另外两个奇怪的声音。这一回蹇老二没用老婆提醒就迅速爬起来,双膝跪着往窗户外张望。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不由自主都流露出害怕的神情。蹇二夫妇爬在窗户上向外看,隔着栅门模模糊糊地看见有几个黑影在栅门外面蹿来蹿去。狗的嚎叫声在此起彼伏,蹇二知道这是自家的牧驼狗与来犯者嘶咬起来了。
“该不是暴客来了吧?”蹇二的老婆声音哆嗦着问自己的丈夫。
蹇二眼睛盯着窗户外面,斥骂女人:“你别吓唬自己个儿,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呢,哪里会有暴客?”
蹇二趿拉着鞋走到院子里去了。今日狗的叫声确实不同往常,他一下就听得出来,这声音里透着紧张与惶恐。一只杂毛狗蹿到了蹇二的跟前。这狗喉咙里嘶嘶地响着,发出来的叫声一个劲儿地大颤。蹇二蹲下去用手摸摸那狗的脊梁,明显得感觉到狗的身体在剧烈地哆嗦。一阵从不知名动物喉咙发出的嘶嘶响声吸引了蹇二,他注意到自己家狗竟在呲尿!这情形让蹇二不由得心头打起一个激灵,他知道今日的事情不同寻常,蹇二抓起一根哨棍蹑手蹑脚朝院门移过去。
院子外面狗的叫声和那种非狗非狼的叫声似乎小一些了,蹇二小心翼翼地拉开院门,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突然拔地而起冲他扑过来,酸味腥味臭味伴着那黑影把蹇二扑倒在地上。眼看自己的喉咙被那动物咬住。
“回来,大黄!”
关键的时刻一个声音把那怪物喝住了。倒在地上的蹇二趁势爬起来,他清楚地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蹇二觉得那人的声音熟悉得很。
“你是谁?”蹇二觉得那黑影的身形和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答道:“俺是海九年。”
“你是人是鬼?”
“俺是人不是鬼。”
几只火把靠近过来,蹇二掌柜看见其中有二斗子、戚二嫂和王锅头。他看看活了的海九年,看看身边的二斗子、王锅头、戚二嫂。
轮着二斗子兴奋了,借着火把的光亮二斗子终于看清楚了,站在他眼前的汉子真的是他日思夜想的把兄弟海九年!在海九年的身边一左一右立着两只巨獒,两只巨獒身形犹如牛犊一般硕大,四只眼睛正虎视耽耽望着蹇二。嚣叫着的獒被火把的光亮一照,黄色的尖利牙齿闪出湿漉漉的光亮。
许多火把照耀着把院里院外的场面照得一片雪亮,蹇二的那两只护卫狗横躺在院门两侧不远的地方,两只狗早已经丢掉了性命,尸体被它们自己的鲜血浸泡着。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情形吓傻了。
人群里二斗子泪眼婆娑,颤颤地叫了一声:“九哥!……”便扑了过去。
戚二嫂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根面条似瘫软,她把手伸出去扶住身边的王锅头才没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