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玉莲：抱怨呢咋不抱怨，那时候我气得不行，我把他恨死了。我就说：这个老松（老家伙）一天干啥呢家都不回来，我们牛有病了他也不回来。我把牛拉到街上看病去了，牛肚子吃的那么大，拉到医生那儿去看，他说你们这个牛不行了。我就气的嚎（哭）开了，我说我们一家子就指的这个牛活着呢，一个牛也好几千块钱呢，牛得病了叫我可咋办呢，我就追到马高庄乡上喊他去了。到了乡政府我就说，牛胀了，你们见马存国了吗？别人还笑话我咋这么说，都说没见着，直到现在还当个笑话说着呢。我说马存国到哪儿去了，总没死吧！我就气的这么骂着，人家说你咋这么骂呢，我那阵子气的，我们牛眼望着（眼看就要）死了，肚子吃的那么大。
主持：老马，你对老伴的这些抱怨，理解吗？
马存国：我非常理解她。由于我干的这个工作比较忙，家里的一切事情全靠她，全靠我的老伴，犁地、摆耧，孩子有病，所有事情都要靠老伴。我确实在这些事情上，我对不起她。有时自己想起来不要说我对不起她，我觉得自己都对不住自己。我确实有些事情做得不好，不是我这个人不顾家，确确实实工作忙得我脱不开身。因为马高庄乡几千户人一万多口人，整个计划生育工作，所有的调查摸底就要靠我一个人去做，确实工作忙的脱不开身。比方说在2004年的4月8号，手术队在郭家岔村搞结扎手术的时候，我们当时在刘兴满家做工作，光我亲自去他家就跑了三四次，三四次工作都做不通，最后一次基本上快做通的时候，家里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我父亲病非常重，让我马上回家去。当时郭家岔村手机没信号，家里人把电话打到了乡政府，乡政府又把电话打到郭家岔村的村主任家，村主任家里人跑来找了我。因为我走的时候父亲也有病，我当时考虑事情不可能这么突然，再说刘兴满的工作我们已经跑了几趟都做不通，现在基本上快做通了。我那一阵子一边考虑父亲的病在危急当中，又考虑这个工作以前做不通现在快做通了，我就说不管怎么样，我把这个工作做通以后再回家。那一阵子有好多我们一块儿的几个同志催我说，家里打电话催你，说你父亲病大得很，你这个人咋这么凉（粗心），你赶紧往回走。我说，不要紧吧，我们把这个手术做完了我就走。当时正在做手术当中，村主任家里人又跑来找我，说是家里接二连三的打电话，赶紧叫你回去，你这个人咋回事，打了好几次电话了，到现在你还没走开。那一阵子手术已经快做完了，我就马上起身。直接到乡政府去了，到乡政府以后，见了我们的乡长，乡长当时说，你赶紧往回走，你父亲家里已经打了几次电话，叫你赶紧回去，说你父亲病大得很，马上不行了，你赶紧回去。我心里一下子慌了，唉！（现在想起来，觉得）太遗憾了。那时，我老父亲80多岁了，在临终的时候，我是不是能赶回去见上面，父亲还能不能和我说上一句话。我赶忙把摩托车骑上，急急忙忙往回赶。那是阳历三月份，沟里正发水的时候，沟里泥大得很，稀泥淌着呢，车骑到泥里把轱辘陷到里面了，我推也推不动，搡又搡不动，没办法，我把摩托车扔到沟里了就跑着回去了。回去一看父亲那一阵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就咽的一口气，我到跟前喊了一声我的“大”（父亲），我回来了，我回来迟了。那一阵我“大”（父亲）刚看了我一眼，头一摆（偏）淌了一股子眼泪，就咽气了。（泪流满面）
主持：这些年，老马一直忙他的工作，你怨过，也嚷过。但是到最后对马存国的工作最终还是理解了，也支持了，最终也不怨了，是吗？
锁玉莲：唉！我生我女儿的时候，是二月里，人家搞结扎去了，我生丫头月份满了，也不见人家回来，我家里还是一个人。我说不回来算了，我一个了就一个吧！当时生的时候，肚子疼开了我就喊我妈，我妈骂着呢，说这个马存国有多忙的活儿么，你生娃娃都不回来。养下娃娃三天后，我妈带了个信叫他回来了，人家回来在窗子上一探，问我妈大人好着吗，我妈说你今儿走吗，人家说我就走呢，搞结扎着呢，还忙着呢。我妈也就没吭声，人家就走了。
主持：当时伤心吗？
锁玉莲：（哭起来）伤心呢，咋不伤心，人家走了我就哭。我妈说你月子里不要哭了。那会儿特别伤心，别人家养个娃娃男人都在呢，我们这男人都没在家，真的伤心呢，我妈走了我还偷着嚎。后来，马存国回来我就骂他：人家说是养娃娃是缸边上跑马呢，我要是“完了”（死了）可咋办呢，他也没言传（说话），我也就悄悄忍了。马存国说我们干工作这么忙，咋还能顾得上你生娃娃的事。我说那你就干工作去，工作忙得很就一直干去，我也不气了，你干去。一说我还就生气，不说了我还不气，你不要回来我还不生气。
他就干的那一行，也不怨他了。本身他干的那个活计也可怜得很。啊哟！别说大人，娃娃见了都骂，我们一天出去都不敢走路，真的都不敢走，人家都骂呢。说，唉！他们男人都干的啥活嘛，得罪人的活计。我就悄悄偷着走了，人家骂咱们，咱们也悄悄装个不知道，你骂去。哎！儿子走到别人跟前也挨骂呢，说你爸干的那个活计得罪人的活计，干的啥活计嘛！我们儿子悄悄回来给我说，人家骂我爸爸呢，我说骂了叫骂去，骂也骂不过，说啥也说不过，你爸爸没在，我也一个人，叫骂去吧。
主持：听说老马非常疼爱你的孙子，但是在这份疼爱中，似乎还包含着你深深的内疚，为什么？
马存国：因为那个时候可能处于年青，对子女的事情由于工作忙可以说都没有管，所有的事情靠我的老伴。后来有了这个孙子，对孙子要比自己的儿女疼的多，我这个小孙子生下以后，一岁的时候娃娃疾病比较多，一感冒就要急速送到医院打针、输液。有时一耽误，发高烧娃娃就要抽风。从一岁多一直到六七岁。我一般从家里走的时候都要提前把感冒药给娃娃买足，这里一发烧，就要忙忙的喂药，如果没有药，一发起烧来，就抽风，一抽风，头一背，嘴里的白沫子就咕咚咕咚的冒去了，不知道的人害怕死了。那时候，我不在，给孙子留下了病根，确实对不起孙子，上对不起老人，下对不起妻子儿女，包括我的孙子。
主持：我们在录制这期节目之前，采访了你们的儿媳，她是这样说的。
儿媳画外音：我没结婚的时候，当丫头的时候和我们婆婆家是邻居，那时候，就看着我婆婆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别人家地里干活的人多得很，就她一个人在地里。把我娶到他们家里来，她还是一个人，现在外面她一个干活，家里面还有个我，回到家还能吃上个饭。以前我没来的时候，她的儿子女子都在上学，不见我老公公，回来她还要自己做饭，要给女子儿子把饭做好放下，中午又走了。我来这10年，很少见我公公回来，见面的次数少，在外面的次数多，大多数在外面，很少回来。
主持：媳妇对你是又体贴又同情，但是据我了解，你对老马也是既体贴又同情。
锁玉莲：有啥办法。人家就干的那个工作，反正他这一辈子也不容易，我觉得也可怜。（夫妻对视）
马存国：平常我们手术队下乡，走的时候我也会给家里留几个零花钱，家里有个啥事情，孙子有病买个药，平常买个菜干个啥。可是我留下的钱我走了以后女人还舍不得花，她总想着去给我买一双袜子或者积攒着买一身好衣服叫我穿上。她说，我在家穿烂一点无所谓，你在外面工作，接触的人比较多，你穿好一点我看见了也高兴。有时我下乡时天气暖和，有时天气变了，她虽然在家里忙家务，可心里还一直惦记着我，有上去的人她总是问信、想办法把衣服给我带上来。有时，利用晚上在煤油灯下给我做一双布鞋带上来，从各个方面我的女人确实对我付出的太多，我确实非常感激她。
主持：错过了孙子生病时的困难，错过了妻子分娩时的孤独，错过了父亲临终时的无奈。一生的三次错过，让马存国对家有一份深深的歉疚，但他并没有失去太多。相反，他得到的是更多的理解和支持，尤其是相濡以沫20多年的妻子，她以莫大的包容和善良为马存国守候着一个宁静的港湾，24年，一个短暂而又漫长的日子。
随着计划生育工作的整体推进，马存国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陪伴妻子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短片：音乐起（浪漫的事）+老两口在一起的镜头
主持：如今，在马高庄乡有一千多户计划生育户走上了致富之路，在这一千多个家庭的幸福中，每一份幸福中都有马存国的一滴汗水，每一份温馨中也都有锁玉莲的一份支持。在这里，我们真心地祝愿他们这份真情长在，祝愿他们共同牵手直到永远。
好了，感谢收看本期节目，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