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几乎只要是来到酒汀镇的人,都会被师姐唆使来这里,不问缘由,也不分青红皂白,见了我便要杀我,起初我也会好言相劝,告诉他们如果要杀我,死掉的会是他们自己,可是他们不听,一定要杀我,久而久之我对人性也渐渐麻木了起来,他们想杀便杀,总之,死的是他们……所以刚刚也因此对你们不太礼貌。”碧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苏夜棠了悟。
所以,刚刚在殿前的时候,碧汀第一句话就是“又是来杀我的。”
所以,无戏殿前的那些白骨,都是自作主张想要替天行道的人,同时,也是想要走出沙陵镜的人。
恐怕他们也都想苏夜棠最开始一样,认为花酒所说的妖女就是沙陵镜主的考验,为了逃出沙陵镜,他们也不得不这样做。
也都是些可怜人。
如此,妖器无戏谱的作用也就不言而喻了。
“无戏谱上,每个人都可以写下三件事,只要涉及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心甘情愿,这件事就会实现,当然了,不能违背天道,妖器也仅限于妖。”碧汀幽幽道。
祈婪闻言,眸中一动。
“这么多年,我一直将自己困在这无戏殿里,我打不过师姐,只能守着结界在这个地方,研究怎么再造无戏谱。”
“再造?”苏夜棠惊讶道:“而今你已经不再是妖王,就算再造,也不是妖器了,而是一件你自己的法器,法器却又只能用作斗法,像无戏谱这样涉及其他人命运的工具,你已经没有了妖界所有妖对妖王的首肯,你造出来以后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不说,而且恐怕有违天道。”
怪不得她手里一直拿着那本名为“无戏谱”的竹简。
“即便是灰飞烟灭,我也在所不惜。”碧汀坚定道:“不过我说了,你们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只要找到无戏谱,抹掉师姐写下的那两行字,就可以破除无戏谱的作用。”
“额……碧汀姑娘,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苏夜棠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你是沙陵镜的镜主吗?”
碧汀话里的意思,无疑是想让他们帮她找回无戏谱,把她的师姐从痛苦之中解救出来。虽然这个忙她一定会帮,但毕竟能力有限,一只连妖王都打不过的妖该如何驯服?况且这无戏谱恐怕连花酒自己都不记得丢在了哪里,他们又怎么去找?倘若这次他们失败了,碧汀还会不会将他们放出沙陵镜呢?
碧汀闻言,也明白了苏夜棠的意思。
“沙陵镜中,并无镜主,只不过……”碧汀话锋一转:“镜魂大人曾经来找过我,说只要我肯做沙陵镜主,他可以帮我立刻收服师姐,只是我并未同意,我是不会让师姐受到任何伤害的。”
“我平生所愿,就是师姐可以平安喜乐,可是她如今这个样子,又何谈平安喜乐?”碧汀将竹杯在竹桌上重重一置,不怒自威:“我告诉镜魂大人,若是想让我做镜主,必须有那么一人为我救回师姐,如此我才肯做这镜主,于是,镜魂大人便将镜主令封印在我的眉间,只要我的师姐得救,我便是这沙陵镜主。”
苏夜棠心一沉。
很明显,碧汀的意思是,倘若不救她师姐,她便不接镜主一位,那么,谁也别想走出这沙陵镜。
言语里,透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而且,若不是他们弄清了事情的真相,恐怕,他们的下场也跟那些白骨一样。
只有死。
怪不得沙陵镜中人这么少,清明客栈中的人也对沙陵镜主的事情绝口不提,害得他们不得不去别的地方打探消息。原来,那些企图破镜的人,都已经葬送在了无戏殿前。
苏夜棠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鬼泣,心道:鬼君呀鬼君,你这哪是在磨练我,根本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好,我们这就去帮你找无戏谱。”苏夜棠还没回过神来,祈婪倒是从竹凳上站了起来,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深邃。
苏夜棠也只好站起身,朝着碧汀拱手辞谢:“如此,我们也只有从命。”
碧汀肃穆地点了点头:“几万年了,很少有人会见到我之后不杀我,在知道真相后决定帮我的人更少,于是又从这绿洲,重新回到了沙漠之中。今天遇到你们,我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说着,碧汀便要对着三人跪下来。
“姑娘不必如此,我们自会尽力而为。”寒玄冽客客气气道。
折腾了一天已经是夜幕十分,三人从偏门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透。
苏夜棠秉着铜油灯走在前面,祈婪和寒玄冽在她身后,踏过遍地的腐肉枯骨,走出无戏殿。
“祈婪,东路的花酒可曾让你生取她的妖灵?”苏夜棠问道。
“有。”祈婪从口袋里掏出罐子道:“我将她封在这块冰上了。”
苏夜棠倒是有些惊讶:“你将一只妖与小霜放在一起了?”
祈婪收起罐子,语气里尽是说不出的别扭:“要不是身上实在没有其他的东西,我又怎么会将其他东西与小霜放在一起。”
他那么宝贝小霜,又怎么会舍得呢。
苏夜棠将手中的从碧汀那里要回的铃铛又仔细看了看。
“夜棠,你有什么想法?”寒玄冽似笑非笑道。
也许她自己都没注意,这一趟酒汀镇之行,她已经可以自己拿主意,不依赖寒玄冽了。
当然,除了法力上的事她无能为力之外。
“花酒的妖灵现在就在我们的手中,本来,倘若我们去杀碧汀,在我们死了以后她的妖灵便会解除束缚,一东一西归位到两个花酒的身上……”
“她为什么会有两个妖灵?”祈婪突然打断道。
“我想应该是花酒所施的法术吧,将妖灵一分为二,但这两个花酒之中,一定有一个妖身是假的,妖灵可以分成两半,但妖身却只可能有一个,一副完整的魂魄也只能跟一具妖身。”苏夜棠道:“而且这一东一西两路却都通向无戏殿,恐怕也是花酒的杰作。既然她能被艳重门门主派到苏幕楼中那么久不被识破,必定有着常人没有的聪慧,哪怕她现在没有了记忆。”
寒玄冽听罢,眼中盛满了笑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