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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进艇

进艇

南京久客耕南亩,北望伤神坐北窗。

昼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

俱飞蛱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

茗饮蔗浆携所有,瓷罂无谢玉为缸。

子美专门描绘与妻儿在一起的“桃源”生活,显得幸福欢乐的诗作并不太多,这一首算是比较经典的,有他们一家人草堂夏日生活常景和细节,更透露了子美深深的心事。

起头两句感慨作客已久。南京是玄宗逃到成都避乱,朝廷对成都设置的名号,正好可以对应子美永远心系京城的标志性身姿——北望,而南字与北字重复使用,一下子让诗句拥有了弄巧的趣味,变得美妙。

中间四句,两句白描夏日游乐,两句比喻生活幸福。比较有意思的是结语两句,借行船游玩纳凉所携带的饮料以及装饮料的器具,大发感慨,一吐郁闷:“瓷罂无谢玉为缸”!罂是古人用来装酒水饮料的大腹小口陶瓷容器,无谢的意思与“不让”、“不亚于”、“不输给”相同,如此和中间的句子联系起来,就透露出了子美难以释怀的一股子意气来:老夫我与妻儿的草堂隐居生活,虽然粗茶淡饭瓷碗陶罂,却完全不亚于琼浆玉液金樽玉盏呢。

一年前,草堂刚刚建成的时候,子美有过单纯的知足而乐,作《江村》,将自己生活的幽雅淡然轻松道出。到了第二个春夏,生活比头一年更好些了,家里还添了僮仆,例如《早起》中写道:“春来常早起,幽事颇相关。……童仆来城市,瓶中得酒还。”以前诗中都是“稚子”出去帮子美赊酒的。又作《寒食》表达自己的怡然自得状况:“寒食江村路,风花高下飞。汀烟轻冉冉,竹日净晖晖。田父要(邀)皆去,邻家闹不违。地偏相识尽,鸡犬亦忘归。”

浦起龙评说这等“风致何减桃花源。不作玩世语,故厚”。但是子美是要人知道他的,曾经在秦州诗中不惜制造假幸福:“晒药能无妇,应门亦有儿。……为报鸳行旧,鹪鹩在一枝。”目的就是想告知朝中同僚甚至皇上,自己弃官隐居的路走对了走好了。两年过去,《进艇》更是言为心声,因为这回的幸福是真实的,所以从容描摹自信表白,依然“不作玩世语”,但却是认真地于显摆隐居逍遥乐事之间,暗中回击了一下像刺一样扎在心上的那些“他者”——达官贵人和皇上,爽快地一吐委屈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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