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很早的就冒出头来,终于被家人发现的宇文化及虽然被救,却是浑浑浑噩噩的。
报了仇的李建成与郑器睡得很香,直到自然醒。吃完早饭,得知杨广已启程,一个时辰后可到岸,各品阶的文武大臣,有品的夫人都开始盛装打扮起来。
郑器在想着另一件事。
不知道宇文恺为自己做的柜子如何了?这可是半点马虎不得的事情。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回牙帐。
“世子,夫人。”郑器在窦穆儿的帐外叫道。
“进来。”窦穆儿回道。
郑器进去将事情说了一遍,并提议要将清雪带走,他满心以为窦穆儿肯定同意,毕竟这边确实无事,还不如回去好好练习练习,虽然不想一鸣惊人,但也不能出了差子,在皇帝面前出丑啊。哪想到此言一出,窦穆儿道:“不可,器儿我还有事要你做。”
“不知是何事?”
窦穆儿看着自家儿子和侍女道:“你们先出去,我要和器儿详谈。”
三四个人全部退出,只剩下窦穆儿与郑器。
窦穆儿一拍身旁的垫子,道:“器儿过来坐。”
郑器却走向远一些的垫子,道:“在下坐在此处吧,那是世子的位置。”他才不在乎身份,只是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窦穆儿找自己,肯定没有好事。
窦穆儿一笑,道:“随你!”
他这一笑,郑器一下就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倾城的小姑娘,心道那时候就跟个人精似的,现在会不会精得成了人妖?
他想归想,却很恭敬地道:“不知李夫人留下郑器做何事?”
窦穆儿道:“当年你父亲大闹杨素府,功夫了得,人也聪明,留下美谈。现在轮到你,我听我家大郎讲你功夫很棒,机智过人,人也重义气,颇有乃父之风啊。”
老话讲:别人用你,必先拍你!郑器不知窦穆儿又要干什么,只好很谦虚地道:“夫人过奖,我与世子比起来,差远了。”
“我的儿子有什么本领,我还不了解?”窦穆儿又笑起来,梨涡浅现。“再说我要你办的事,他绝对办不了。”
郑器等着她说什么事,可窦穆儿偏偏不说,话锋一转,竟然说起了郑雀。
“对了,莫说你像令尊,单说观音那丫头,长得可真像她姑母,若不是前后差上十七八年,我肯定认为是一个人。”
郑器点头,道:“她们是像,所有人都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她们……不是一个人?”窦穆儿突然发问,漆黑的眸紧盯着郑器,哪怕你眨眨眼睛她都会洞悉你的心理,马上抓住它并攻破防线。
“啊?”郑器瞪大眼睛,歪了下脑袋,好像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跟着爽朗地笑道:“怎么可能?夫人您真爱开玩笑。”
“是观音那丫头跟我开玩笑啊,你不知道,有一回她在看书,我叫了两声观音,她竟然无动于衷,待我叫了一声雀儿,她立刻抬起眼皮,看向我这里呢。”窦穆儿好像在讲最好笑的笑话,最后讲完竟然还用袖子遮住,以防别人看到自己笑得失态。
但郑器肯定那袖子的后面她连嘴都没有张,她大笑时别说八颗牙,上上下下贝齿不定露着多少颗,却只显俏皮可爱,不觉失礼。现在她这样做作,是有意为之,就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吧?!
自己这个姐姐,看似精明却一点战斗经验也无,当初真应该让她去当特种女兵。现在看来窦穆儿是怀疑了,只是前后快二十年,她也不敢过于自信。
“不知夫人要郑器做何事?”郑器不想再和她周旋,索性开门见山。
“今天迎驾,我必上行殿拜见陛下与主母,昨日你也上了观风行殿,那偏殿的左手第二间便是皇后的寝室。”窦穆儿盯着郑器,接着道:“我要你今夜去皇后寝殿,帮我盗封信。”
郑器面色平静,问道:“夫人手下没有高人了吗?为何不用杨智儿?”
“我不想牵连李阀,更不想让别的门阀介入这件事。”窦穆儿也收了笑意,静静地回道。
哦,明白了。进皇后寝殿盗宝,能是易事?恐怕是九死一生。抓住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一个外乡人,他们李家翻脸不认,自己还真是孤寡老人一个。至于杨智儿,他再对窦穆儿智情一片,可毕竟也是杨素府的嫡亲孙子,必要时还是要顾及一下整个门阀的安稳的。
“寝殿盗信?夫人觉得很容易吗?”郑器问。
“自是知道不易,才忍痛让器儿出马。”
“夫人就不怕我被抓?”
“我敢让你去,自然有周密的准备,要知道如一次不成功,便再无第二次了。不过……”郑器心中暗道不好,她要拿郑雀出牌了!就听窦穆儿接着道:“不过若真有万一,器儿放心好了,我会视观音如己出,为她找个如意郎君,享一世平安,除非你家里有人来接,或者她执意要走,我也必会送她安全离开。”
靠,这是赶鸭子上架啊!若自己不去,姐姐那里……
“器儿,其实你也不用过多顾虑,我听大郎讲你也参与了许多事,和我们李家根本折不干净。”窦穆儿倒了杯酒,站起身来竟然亲自端到郑器面前,郑器接过,窦穆儿在他身旁坐下。
“夫人!”郑器想起身,却被窦穆儿按住。
“我知器儿怪我为难你,但此信关乎我夫我子的性命,我能想到的最佳人选便只有你了。”
离得近,郑器仿佛看到窦穆儿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些湿润,像是很悲伤。
“那信如此重要?”郑器可不相信女人的眼泪,尤其是窦穆儿这种女人的眼泪。“夫人还是讲详细一些。”
“实不相瞒,此信是我那苦命的表姐写给我的信,哪料到家中出了内奸,这信竟然到了皇后手中。”
女人的信件扯上男人的性命?女人再傻也不会在信上写男人的政事,只可能是通奸啊出墙啊之类的,会是什么事能要李渊父子的性命?
“夫人的表姐是?”
“她是前朝的千金公主,和亲嫁到突厥,大隋亲封又亲削封号的大义公主,她给我信怎能落在皇后的手里?!”
哦,子殇的妈。不对啊,隋都隋二世了,照这个推算法,千金公主远嫁突厥时窦穆儿不过几岁,表姐妹间哪来的交情?若是没有交情,那这封信可就是谁陷害谁的事了。末世王朝,贵族们为了家族性命,这些事倒也正常。
想到此,郑器道:“夫人与公主间应该相差甚多吧?能一直有书信往来,这姐妹情份还真是不错。”
窦穆儿叹口气道:“谈不上什么情分,只是我的一些幼年旧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她耳中,她觉得也许我们连手,谈不是复国,但若能报一报血仇,也便值了。那信在我手里已多年了,谁也不知,早知如此真该毁了它。”
“夫人这么多年留着信件不毁,想必这信上肯定有很重要的信息吧?”
窦穆儿眼中精光一闪,笑得越发灿烂。郑器惊奇地发现,这女人三十多岁,古代没有化妆品她竟然没有皱纹,不禁暗叹果然是天生丽质。
“器儿果然没让我失望,确实那信有我需要的信息。至于是什么,以后自然会让器儿知道。”窦穆儿又恢复了温婉的样子,继续道:“那信年代久远,很旧了,器儿找到时先看那信的右下方有一处蜡油,不仔看是看不到的。你能拿就拿出来,不能就把它毁掉。”
她就这么笃定自己会去?郑器觉得窦穆儿很了解自己。确实,即使没有郑雀在她们手里,自己的好奇心也想让自己去看看。唉,好奇心杀死猫啊!
“夫人可是安排好了?”
“迎驾后,即刻出发前往牙帐。观风行殿会在大军中央,我们会跟在行殿的后面。夜里殿内会有歌舞,是皇后宴请有品阶的女眷的,她的寝殿无人,到时你便趁机进去。”
“这样……”郑器还要再说,李建成的声音传了进来。
“阿娘,御驾马上就到,我们要去迎驾了。”
“好。”窦穆儿站起身,看着郑器道:“你先去准备一下,到时再说。”
虽有疑问,但郑器只好走出。李建成看着他出来,迎上道:“我阿娘找你何事?”
郑器看向李建成,见他眼底流露的神色透着把自己当自己人看,微叹口气。比起他母亲来,李成可真是差得甚远,也不知那个儿娃子李世民是不是像他娘。
再出来的窦穆儿已是盛装打扮,女袍既显端丽又显威仪。她改骑马为坐车,众人在后面跟随,很快到达黄河渡口。渡口已很热闹,男女分开,各自站队,齐齐眺望着对岸那龙形威武的大船。
“来了”,“船动了”人们小声嘟囔着,船支越来越来近,终于抵达岸边。
万人齐跪。
几队人马整齐而出,华盖下黄袍帝王刚一现身,众人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