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绣牡丹丝罗衫。”李建成淡淡地道。
义成公主灵动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抬起纤纤双指一挥,身后的四名侍女走上前面,齐齐施礼,退到二百米外等候。
郑器知道这时候最好避开,可刚要识相地站起,却听义成公主道:“郑侍卫留下吧。”
“这,公主与世子谈的是要事,在下不便在此,还是去那边等候吧。”郑器道。
“不必,郑侍卫武艺高强,肯定是世子的心腹,世子想说什么,郑侍卫早就知道了吧?”义成公主瞥向郑器,接着道:“昨夜,郑侍卫也是辛苦了。”
李建成道:“公主让你留下,你便留下吧。”
郑器只好道了声“是!”,继续坐在那里。义成公主这样说是想告诉自己,她已经知道夜入牙帐的人是谁。但现在要说的毕竟是她的私事私情,她竟然让第三方留在场,是有恃无恐吗?
义成公主的目光转向李建成,道:“世子想说什么?”
“那天深夜,在河边,‘我还以为咄吉特勤毕竟是大王子,与目光短浅的俟利弗特勤、好高鹜远的咄苾特勤不同……’”李建成故意停下,看着公主脸色一变,才学着公主的口吻继续道:“‘如今却发现我错了!’”
片刻的沉寂后,义成公主继续沉稳地道:“原来世子还有这种偷听的癖好!”
李建成笑道:“正巧而已,于建成言不知是福是祸。”
“福祸本就相依,全凭一张嘴。”
“公主说的是!”李建成点点头,接着道:“说的人多了,便不是一张嘴了,只怕到时想堵也不住了。”
“说什么?就说这些?”义成公主好笑地看着李建成,目露嘲笑。
“正所谓人言可畏,一传十,十传百,到时不定说成什么样子,没有的事也变成有的了,更何况,在下虽听力不好,但还是听到一句话。”李建成又说出公主那夜说的一句话来。
“‘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也只有你对我另眼看待,我不全心全意帮你,还能帮谁?’”
郑器心内暗暗点头,李建成果然聪明。他也不明说,却让公主知道自己可是从头听到尾了,你们在河边做了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
眨了眨眼,义成公主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最后竟然笑出泪来。她拿出丝绢擦擦眼睛,道:“世子讲的故事真是精彩,只是不知和金绣牡丹丝罗衫有什么关系?”
“公主不知?”李建成故意惊讶了地问道。
“知道什么?”
“那丝罗衫是在咄吉特勤的营帐附近捡到的,我们正商量着偷偷还回去,给咄吉特勤一个惊喜呢!”
郑器虽跟个机器人似的,坐在那里不理会他们的对话,却一直暗中观察着二位。他见义成公主听到这话虽还是笑意晏晏,但面颊明显抖动了两下,便知道李建成的要挟成功了。
偷偷还回去的意思,那便是随便放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肯定是公主不知道,咄吉找不到,但只要启民可汗一去必能找到的地方。
义成公主终于收回了嘲弄的目光,问道:“世子说这些是想要什么?还是……昨夜的事,不论是谁,本宫可以既往不咎,毕竟都是隋人。”
李建成道:“如此,建成代他们谢过公主。只是,建成还有一事,需要公主相帮。”
“何事?”
“建成听闻,哥舒月……”
三字一出口,义成公主的笑意立刻收回,目光也带上凌厉之意。感觉到杀意,李建成顿了顿,,却依旧挂着笑意,接着道:“哥舒月,在公主手里?”
“世子想说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是在说之前,最好想清楚,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建成愚钝,想不清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建成只想做出一两件事来,不图光宗耀祖,只想为陛下分些忧,也混个一官半职,也好以臣子的身份听聆公主教诲。”
“这么说,世子是想用一件衫子换一个人?那本宫岂不是太亏了?”义成公主继续冷笑道:“世子真以为凭一件衫子能将本宫如何?你大可去说,看启民可汗动你还是动我!”
郑器一听心中一惊,在此之前的对话,公主一直都是仪态端庄,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现在这样只怕她是真动怒了。她要真是赌这口气,李建成则必输无疑。
义成公主是大隋皇女,和当初的亡国公主大义公主不同,启民可汗也与都兰可汗不同,他向隋称臣,又怎么敢杀隋公主?!看这回李建成如何解扣!
李建成目露惊讶地道:“公主怎么如此想建成?建成又岂是那搬弄是非的长舌之人?”
“哦?那世子是何意?”义成公主依旧怒气未消。
“……”李建成刚要说话,就见一名侍女急急上前,施礼道:“公主。”
“何事?”
“使团营帐有要事,长孙将军请世子速速回转。”
“公主,既是长孙将军要建成回去,肯定是有要事,建成先告辞,待明日……。”
义成公主立刻截道:“世子有事自去,本宫派人护送。话说了一半,岂有不说之理?余下的便由郑侍卫留下讲清楚吧!”
此非问句,而是肯定,是必须留下!郑器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李建成的目光转向他道:“既如此,你来与公主讲吧!”
李建成已起身,郑器连忙也跟着站起,道:“在下送世子至帐口。”
二人相退而出,郑器低声问道:“世子这是何意?公主又是何意?”
“长孙将军让我回去肯定有急事,公主这不想拖着,我也不想拖,你只需记得哥舒季通绝不给她,其他的事你自己斟酌。”上了马的李建成,俯下身在郑器耳边道:“没有兄长的下落,谁也不敢动他妹子,也不敢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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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李建成的话,郑器慢慢走回来。远远地望着义成公主坐在那里,身姿绰约,他却无心欣赏。
这是把烫手山芋扔给自己了?就算留下是公主的意思,但公主一开始为什么要让自己留下听她这段私情?难道她已知道是自己偷听到的?
坏了,她不会认为内/衣也是自己偷拿的吧?靠,自己明明是正人君子好不好!
再说,要真是自己在场,肯定是躲在那里看公主穿完衣服再走,是个男人都知道穿比偷更好看!也就李世民那种小P孩才只知道偷衣服玩!
撞上人家红杏出墙,又偷拿了衣服,会不会被杀人灭口?郑器看着义成公主似笑非笑的脸,沉沉稳稳地施礼,复又坐下。
公主道:“郑侍卫何时到唐国公府上任职的?”
“回公主,差不多有半年了。”
“才半年?看世子对郑侍卫的倚重,本宫以为最少也要三五年之久了,想来郑侍卫不光是武艺高强吧?”
义成公主一改刚刚和李建成聊天时的文雅端庄,反而透出一股冷气,神态也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让郑器有些警觉,知道说话一定要小心为上。
“回公主,郑器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其他方面更是不足挂齿。”
“三脚猫?”义成公主眼角一瞥郑器,道:“郑侍卫真心看不起草原上的英雄啊,突厥的二王子,契丹的木拉其,竟然连只瘸猫都不如?!”
“这个……”“瘸猫”二字让郑器已明白,公主是要借机发难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也犯不着跟一个女人计较,便道:“郑器山野村夫,说错话了,还望公主见谅。”
“山野村夫?”公主刻意挑着眉,摇了摇头,“不像!”
郑器不想当出气筒,便打算不主动搭话,让她自己说完便完了。
公主继续道:“山野村夫虽然不懂礼法,却也知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绝对不会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郑器挑了挑眉,抬头望向义成公主,目中已有些许火气。
义成公主目光中透着不屑,冷笑道:“怎么,郑侍卫觉得本宫哪里说的不对?郑侍卫既然可以偷入本宫的牙帐,当然也可以进本宫的寝帐,偷拿女人衣服想必也如探囊取物般。”
“不知公主哪只凤目看到郑某偷拿东西了?”说自己是偷儿,还是个偷女人**的偷儿,郑器是肯定不干的。
公主冷冷道:“看到了,还叫偷吗?”
“既然公主没看到,为何认定是郑某拿的?哼!”郑器嘴角一撇,冷笑道:“公主就那么肯定不是自己掉在哪里的?夜深人静在河旁,也许就是在河边捡到的呢!”
“放肆!”义成公主板脸叱道。
郑器不以为惧,微微低首施礼,道:“郑某乃山野村夫,言谈粗鲁,用词不当,望公主殿下见谅。”
忍让可以,但侮辱不行,既然你污我是偷,也别怪我不留情面,郑器心中暗想着。
双方都沉寂下来,义成公主拿起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郑器暗自盘算这第一回合自己是小赢了,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借坡下驴一走了之,义成公主却发话了。
只见她用手一挥,道:“为郑侍卫看茶。”
郑器微微一怔,再看义成公主不知何时已收了火气,那眉眼柔顺了许多。
“多谢公主。”茶水奉上,郑器接过却置于地上。来到这里也知道一些礼节,他哪里敢喝。
义成公主笑道:“说了那么多,郑侍卫肯定口渴了,难道是嫌本宫的茶不好?”
“不敢,多谢公主。”郑器只好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茶叶和现代茶不同,不但没有清香味,入口微咸微涩不太好喝。
义成公主见他喝了,继续笑道:“郑侍卫说自己是山野村夫,那本宫认识的人中要有多少山野村夫啊!”
郑器一听这是要缓和的语调,忙道:“让公主见笑了。”
义成公主的眼眸又开始放着灵动的光,恢复了仪态万方的公主神态,郑器却打醒十二分精神,他知道面前的女人很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