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器听到声音一惊,而声音刚落,人影一闪二人已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他只好轻轻盖上圆盖,身影快速躲到柜子旁,这里形成一个阴暗角,自己着黑衣正好可以掩住身形。
就见义成公主坐到狼皮塌上,长孙晟立于下方。看不清他们的神态,只听到义成公主道:“那丫头终于说了。”
长孙晟道:“她招了?在什么地方?”声音透着焦急与兴奋。
“祁连山,”义成公主一字一字地道:“大,斗,拔,谷!”
长孙晟轻轻“嘶”了一声,道:“那里,现在可是吐谷浑的地界。”
“是啊!所以我才叫你来,若陛下问起,我们也好献破敌之策,陛下对它可是势在必得的。”
他?她?还是它?郑器没听明白,继续打醒精神偷听。
“裴矩刚刚从西域回来没多久,还特意献上《西域图记》圣览,那上面记载得甚是详细,四十四个城邦概貌一应俱全,很是详尽,大斗拔谷也在其中。”
“哦?那他可有记载雪颜石吗?”义成公主此言一出,郑器精神一振。
“这倒不曾,知道雪颜石的毕竟是少数。”
“是啊,我们只找到这一块,陛下见到肯定会龙心大悦,只是才一块,陛下要的是九九八十一块。”
“臣记得当时陛下看到《西域图记》龙颜甚悦,颇有御驾亲行的意思。若真是告知其雪颜石的出处,恐怕陛下真要亲行了。”
义成公主道:“只怕亲行也无用,那丫头说:“没有他哥哥,就是看到那山也无用,她自己不记得路。””
“会不会是她故意这样说?”
“不会,她被逼到那份上,不会再说假话了。更何况她母亲死前说过,“找不到我儿子,你们要她也无用。”她们一直是分开关押的,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还活着。”
他二人说话语气平稳,就像唠家常,郑器听着却极不舒服。他知道守护一个秘密有时会很残酷,但想得到这个秘密的人,手段会更加残酷。
“那我们要上哪去找她的哥哥?臣听说,他已失踪八年了,不知是否还活着?”长孙晟问道。
“他父亲为了保住他宁愿战死,他叔叔还把他轰出部落,就是为了让他藏起来。将军认为守护这么大秘密的人会轻易死掉吗?”说到此处,义成公主的声音早已没了贵气又温柔的公主范儿,郑器脑中只映出三个字——“老巫婆”!
“那公主的办法是……?”
义成公主接着道:“明日一早我便把她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看她哥哥来不来!”
“不错,他若来了,兄妹两个便可一起押到大斗拔谷,到时一个指路,一个挑石,陛下的夙愿便达到了。”长孙晟突然话锋一转,愁道:“若陛下要亲行该如何?祁连山险,大斗拔谷更险啊!”
“这倒也无不可。”义成公主稍稍寻思一下,接着道:“只是要把握好时候。”
“此话怎讲?”
“每年只有六七两个月才可以看到,今年正巧是闰六月,所以,只要发一发力,还可以赶得上。”
“这,公主确定?”
“嗯,哥舒月就是闰六月生的。”义成公主话音刚落,几个人同时听到“咔”地一声,郑器吓了一跳!长孙晟已厉声道:“什么人?”
郑器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要有所动作,却见长孙晟身形一晃便朝书架那边扑去。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突然窜出,瞬间便与长孙晟扭打起来。
郑器一下愣住,不明白这个黑衣人是从哪进来的!自己进来后一直很仔细,绝对不会有人进来还不知道,那便只有可能是在自己之前进来的。可为什么在帐顶自己却没有看到人呢?
长孙晟还再和黑衣人厮打,义成公主轻喝一声,“来人!”立刻有四五个人闯了进来。
“生擒此贼。”义成公主冷冷道。
几名侍卫立刻加入了战团。黑衣人一开始还留意着拳脚,现在见人多了也顾及不到太多,下手便重了起来。他这一下狠手,郑器立刻看出此人的身份。
李祥!
和长孙晟打在一起时,郑器便觉得此人眼熟,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而郑器的识人术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长孙晟已经退出战圈,李祥打得也比较狠,一拳过去对面的人鼻骨断裂,又是一腿踹出,另一人立刻趴在地上。只是他没有兵器在手,又有几个人进来,全部带着马刀,看来,义成公主是铁了心要生擒。
看李祥既不带自己的弯刀,也不夺刀,很显然是不想闹大,逃离最佳。可对方人已成包围状,要么李祥大开杀戒,要么自己出去帮忙,否则他是决计跑不出去了。
只是二人合力杀出去易,不暴露身份很难!
郑器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鹿皮地图,这玩意还没来得及放进去,……,他的目光转向烛台,那上面分别插着三只火烛,火烛被气流搅动着四处乱摇,有几次差一些灭掉。
郑器计上心来。
义成公主也注意到烛台上的火烛忽明忽暗,她刚起身想去看看,就见一道人影已立于烛台旁。她反应也是奇快,立刻斥道:“什么人?拿下。”
郑器右手拿着打开一半的地图,放于烛上,看着义成公主做势要点,吓得义成公主立刻改了口,“住手!”
所有人奉命停下,目光停在公主和烛台旁的黑衣人身上。
义成公主道:“阁下何人?那东西阁下既然是想烧,肯定是无用的,便留下给本宫吧。”她见黑衣人不为所动,又加了句:“只要把东西留下,本宫放你们走,否则不管二位本领有多高强,绝对出不了牙帐。”
郑器点了点头,手却依旧高举在火烛上,他算准这地图肯定极为珍贵,只要在手便不会有事。郑器看向李祥,而李祥也颇有默契地看向他,郑器只一个往上看的眼神,李祥便已明白。
他突然纵身而起,借着四根柱子,几下便蹿上了帐顶。有人想去截,郑器捏着嗓子道:“别动,否则烧了它!”
果然没人敢动。
义成公主笑道:“怎样?本宫说话算话,放下它,你们走。”
郑器慢慢放下右手,这东西刚刚放到几上,还未等别人有所动作,他突然低头,“噗”地吹灭蜡烛,霎时帐内一片黑暗。
义成公主大声道:“举火把进来!”
立刻有人选着火把走进大帐,帐内一亮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向烛台处,那里已空无一人。义成公主快步走去,拿起几上的地图看了看,吁了口气。
长孙晟走过来,道:“公主,没问题吧?”
义成公主摇了摇头,将地图放入自己的袖内,高声道:“速集合五百人马,随我去隋使团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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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地马蹄声撕破了暗夜的宁静。使团的侍卫在见到长孙晟后立刻迎上前,长孙晟下马道:“入夜后可有人员出去?”
“回将军,没有。”
“刚刚有人回来?”
“回将军,没有。”
义成公主也下了马,看向长孙晟道:“搜所有毡帐。”
“是!”长孙晟答道。
义成公主继续吩咐,“杨忠,你跟长孙将军一起。”
长孙晟,杨忠,后面跟着十几名侍卫,直奔李建成毡帐而去。早有李建成的侍卫禀告,李建成起身出来正好与长孙晟相遇。
“将军,怎么了?”李建成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问道。
“没事,二郎也在里面睡觉?”长孙晟进去一看,李世民正一个“大”字躺在那里呼呼大睡。不禁摇头笑道:“这小子,倒是能吃能睡!”
从李建成的帐内出来,长孙晟又带着人进入郑器的帐子,李建成也加入了搜查的行列。
一进帐,两个塌上分别睡着两个呼声震天的人。李建成忙叫道:“郑器,李祥,快起来。”
李祥听到声音立刻坐起,道:“世子,有事?”他见有这么多人,立刻站起来,走向李建成和长孙晟,行礼道:“将军。”
李建成看着还在死睡的郑器,只好又叫了两声,“郑器,郑器!”
郑器这才猛然惊醒,一个骨碌爬起,看着李建成、长孙晟惊讶地叫道:“世子?将军?有事?”他站起身来,眼角一瞥却突然发现李祥的夜行衣在床下露出一截。
还好火把昏暗,他只好装成找鞋的样子,一边找一边走到李祥的塌边,用身体挡住衣服穿好鞋,才行礼道:“世子,将军。”
长孙晟道:“无事了,你们休息吧。”
转身他便走出,其余人随后跟出,李建成看向李祥,再用目光扫了扫他的床,李祥立刻明白点了点头。
李建成也转身而出继续跟着搜下一个毡帐去了。郑器一屁股坐了下来,李祥微微挑开帐门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转身过来,弯腰将自己的夜行服拿出快速塞入自己的行军囊中。
郑器的早就收好了,李祥道:“差点坏事,早知道我刚刚也塞进去就好了。”他才明白郑器的用意,夜行衣在行军囊里才是最正常的。
郑器看着他,却没有说话。李祥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听着外面渐渐平静下来,最终凌乱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又归于平静,才轻轻道:“哥舒月是我妹妹,我以为……她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