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风是暖的,空气很是新鲜。
姐弟二人却无心欣赏一千多年前的景致,他们的目光全都在这片绿油油的草场上。场地上多了许多人。
场面很热闹,这些个刚刚还在大帐内的贵族公子名门佳士全部走了出来,不论美丑,个个都是气度非凡,大有上马为武,下马是文的双料俊材模样。资料上说李渊的妻子不但人长得好看,身份还很尊贵,而且人很聪明,看来那些个纨绔子弟是不会来献丑的。
郑雀哪见过这种阵势,早已忘了危险,惦着脚望着赛场中心。
郑器也望着那里,却面无表情。
他的心思根本没在那里。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看看郑雀早就活蹦乱跳,没事人似的。为什么自己就像喝多了酒似的使不出力气?是不是在穿越时出了什么差子?完了,传说中的三魂七魄啊,是不是少了一魂一魄留在现代了?不好,那不成孤魂了?!
郑器一脸忧怨地望向正兴奋着的傻姐姐,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草场中,正有一队人将一座座屏风并排而立。郑器一数整整二十个,每个屏风上都画着一只孔雀,有的合屏,尾扫枝头,雀头扭过正在用嘴衔理雀毛;有的开屏,尽展雄雀傲姿,也有半开不开的,有立枝头的……总之,二十个屏风二十只孔雀没有一只相同的。
不过,郑器瞪大眼睛仔细看,也看不到孔雀的眼睛,他小声问郑雀:“你看到雀眼了吗?”
“没有!好像都是不大的黑点。”郑雀也是睁大眼睛仔细观看。
二十只孔雀,一人一只?
果然如此,二十个戎装公子站在那里,接过身后侍卫递过的大弓,已做好准备。
“哎呀,看不到了。”郑雀惦着脚最终还是泄气地道。
郑器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身旁的马道:“你不会坐在马上看?”
郑雀一打响指,“对啊。”说完就看向身旁的几匹马,一匹青骓立刻进入她的视线。
李靖见她扶着马鞍就要上马,而郑器还在帮她,伸手就要阻拦,却马上又停下了。
他立刻走上前,低声对郑器道:“郑兄,不如你二人就趁乱骑马跑吧?”
“啊?”郑器刚刚发现声音,就觉得眼前一花,这匹青骓竟然一下蹿了出去。
李靖道:“机会难得,快上马。”
“哦。”郑器见姐姐的马已经一头朝草场中心扎去,自己也无暇思考,纵身上得一匹马追赶郑雀的马。
郑雀脸都吓白了,这马应该认主的,感觉不对立刻上蹿下跳,还尥蹶子,只想把身上的人摔下来。
草场中心的人听到马蹄声传来,刚侧头观瞧,那马儿已到近前,还未等众人有反应,青骓马已经将数个屏风放倒。
立刻就有人大喊:“拦住那马!”
一帮人立刻上前将马围住。那马打起一通响鼻儿,又是一番折腾,就见那些屏风“噼里啪啦”被它放倒。有人欲上前拉它,马儿前蹄立起,唬得那人立刻后退。
也有人不管马匹折腾,只持弓搭箭准备射击的,那便是杨广、李渊和长孙晟。
郑器其实已近这里,只是他也无法靠近姐姐的马,见这三位的箭就要射出,他灵机一动,突然驾马冲来,大叫道:“马惊了,马惊了!”
“嗖,嗖!”杨广和李渊的箭均已射出,郑器心中刚刚一叹,就见另一枝箭斜着冲来,“嗤!”正好撞在杨广的箭上,两只箭齐齐落地。而李渊射出的箭则稳稳地射在雀屏之上。
杨广脸色一变,怒向长孙晟,长孙晟的目光却望向马上的郑器,大有怨恨之意,吼道:“你撞我作甚?”
郑器也不理他,继续大叫着,“马惊了,马惊了!”转个身,背对着杨广,他朝长孙晟做个鬼脸,长孙晟点头回应。
他的马根本没碰到长孙晟,这样做当然是想让对方欠自己一个情。能帮李渊证明长孙晟有些义气,能结交上对自己大有用处。
一道山样的魁梧汉子赫然出现在郑器的视野中,他奔跑如飞,已窜至乱群之中。
“闪开!”声如洪钟,郑器吓了一跳,催马就要上前,姐姐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青骓马傲然扬起前蹄向大汉拍去,大汉大吼一声一拳击出,正打在马的前腿上。就听“咔嚓”一声,马儿一通厮鸣,郑雀一下就从马身上滑下去,郑器飞身蹿下马来,将姐姐拉至一旁。
再看那马已趴在地上,蜷着那条骨折的腿,再出提不起精神。
李渊看了眼惊魂未定的郑雀和微皱着眉头的郑器,朝赶过来的李靖道:“带他们下去,好生看管。
第一次逃跑就这样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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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带了回去,郑器姐弟很是郁闷,第一次没有成功,以后就很不容易了。
前面是一个很大的蒙古包,郑器不知道在隋唐它应该叫做什么,只是这蒙古包从外面看起来就很华丽,乳白色的皮帐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显得很圣洁。
难道里面住着一位公主?郑器刚想到这儿,里面竟真的走出一位少女,肤白面润,惹人喜爱。
她直接走到李靖面前,李靖忙停下脚步,叫道:“翠儿姑娘。”
“李侍卫,我家二小姐有请这二位。”翠儿的手指向李靖身后的郑器姐弟。
李靖忙对郑器道:“郑兄,窦家小姐请二位进帐。”李靖趁别人不注意,小声对郑器道:“想办法让窦家小姐帮你。”
郑器点了点头,带着姐姐与翠儿一起进帐。
帐内很是宽敞,装饰也很简单。地上铺着毯子,上面放着几张隋唐时期的矮桌和席地的垫子,还有就是一些手使的物件。看着简单朴素,实则件件都是精品,尤其是那座三开的屏风,啧啧……
郑器刚想欣赏一下屏风,却一下愣住了。一个少女从屏风后转了过来,一身戎装,身材窈窕,姿容秀丽,一双大眼黑白分明充满智慧,被她扫上一眼,你便觉得自己已被这个小姑娘看穿。
领他们进来的小丫头斥道:“见到小姐也不行礼?真没规矩。”
郑器与郑雀这才反应过来,忙施了一礼,齐道:“窦小姐。”
窦家小姐笑道:“不用多理。”
她走近前,一双杏眼好奇地望望郑雀,又望望郑器,道:“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和李靖在一起?”
“我们是四川人,刚刚遇到李……唐国公,他便带我们到这里了。”郑雀道。
近看窦穆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郑雀竟然有了紧张感,虽同是妙龄女子,但窦穆儿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却是郑雀所不能及了。
“哦?我竟不知他竟然识得你们这种异族?”窦穆儿边说边上下扫着郑雀与郑器的服饰装扮,越看越觉得新奇。“你们那里的族人都穿这种衣服?没有衣袖?”
“是啊!”郑雀道:“这样既凉快,又方便,跑起来也容易。”
窦穆儿笑道:“跑?为什么要跑?”
不提还好,一提郑雀立刻想起了杨广与李渊的赌约,立刻道:“穆儿姑娘,能不能求你点事?”
窦穆儿眨了眨如水的杏眼,长长的羽睫很是灵动,惹人喜欢。“什么事?”
郑雀道:“是这样,方才晋王与唐国公打赌,若是输了,不但要娶了穆儿姑娘,我们姐弟俩也要归他,我们是不愿的,能不能请穆儿姑娘帮忙说说情?”
“哦?还有这事?”窦穆儿偏头想了想,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郑。”
“郑姑娘,你有没有想过,若唐国公输了,连我都难保,还怎么可能帮你呢?”窦穆儿道。
郑雀早知道她会这样说,立刻道:“不会啊,唐国公一定会赢的,你们是有姻缘的。”
“郑姑娘怎么会知?”窦穆儿柔声问道。丝毫没有郑雀印象中古人女儿家被捅破心事的娇羞状。
“我弟弟会看面相。”郑雀边说边自豪地拍了拍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郑器,临了还向郑器挑了挑眉,道:“是不是,老弟?”
郑器白了他一眼,原来自己刚刚与李靖的对话,她是听到了。见窦穆儿的目光看向自己,郑器连忙道:“只是会一些皮毛而已,穆儿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我的姻缘又怎会不放在心上?既然郑家郎君知道,还请说说吧。”窦穆儿的眼睛晶晶亮,透着与年龄不同的沉稳与智慧。
“其实姻缘的面相,我们家乡管他叫做夫妻相。”郑器慢慢说话,以便斟酌仔细,少卖破绽。“这一点窦姑娘与唐国公绝对是良缘。”
“郑家郎君从何处看出?”
“眉毛。”郑器稳稳地道:“穆儿姑娘是远山眉,唐国公是横眉入鬓,有若浮云,我们家乡管这种叫“云伴碧山飞”,是上上的夫妻相。”
“云伴碧山飞?”窦穆儿慢慢重复,细细体会,点头道:“果然有意思。”
“小姐!”外面传来急切地呼唤声,窦穆儿停止与郑器的讲话,道:“进来讲话。”
又是一个娇俏的小女孩走进来,一边施礼,一边道:“小姐,窦公命人抬大弓了。”
“什么?”窦穆儿面色一整,快步走到帐口,看着外面。
郑器也像外面看去,正看到有二人抬着一把发着光的大弓,向草场内走去。
“好大的弓,是把宝弓啊!”郑器赞道。
“不知郑家郎君箭术如何?”窦穆儿看着外面,却向郑器问话。
“不行,我们家乡不用弓箭的。”
“那用什么?”
“枪,我们用枪,各式各样的枪。”
“枪?!”窦姑娘终于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郑器,眼睛里充满着不可置信,问道:“枪怎么能跟弓比?”
郑器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误会了,本想解释却觉得是解释不清的,只好道:“小姐先别管枪了,说说这弓吧,这弓很沉啊,取它做什么?”
“此弓为玄铁打造,重有二百余斤,而弓弦的来历不得而知,听说是用黑蛟龙的龙筋所做。”窦穆儿道。
“啊,黑蛟龙?”一直听他们讲话的郑雀一听到龙惊讶地很。“怎么可能?”
“我也是听说而已,”窦穆儿看着郑雀笑了笑,接着道:“这是前朝文皇帝所赐之物,我只知道那弦韧性奇大,一般人就算是两人合力也是拉不开的。”
郑器一听,眼睛立刻扫向窦穆儿,窦穆儿的目光也正好向他看来。四目相对,窦穆儿笑道:“李渊拿不动这弓,郑家郎君,你说,该如何?”
看李渊那身板也不可能拿得动这种弓!刚刚明明李渊已经赢了,你家老爹却将它拿出来,摆明了是想让魁梧力大的杨广娶你。郑器走近帐口,看着这发着黑光的大弓,心道:要是有人能将这弓取走就好了!
眼前一亮,转过头来的郑器已有了主意。
“其实,找个大力士将这弓拿走便好了。”郑器看向窦穆儿道。
“我阿爷是不会同意的。”窦穆儿摇了摇头。
“毁掉与送人,他会选哪个?”
“那还是……”窦穆儿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明白了。翠儿,你去找熊壮士,告诉他这样……”窦穆儿低声与翠儿说了几句,翠儿姑娘点了点头走出帐子。
窦穆儿看了看郑雀,突然道:“你们这身装扮太过引人注目,如是郑姑娘不嫌弃,不如换一身我的衣服吧?”
郑雀一听,忙不迭点头:“不嫌弃,不嫌弃,我求之不得!”
窦穆儿叫来侍女,道:“从我的衣服中找一比较方便出行又不惹眼的,侍奉郑姑娘换上。”
“是。”侍女应道,“郑姑娘请随我来。”
郑雀以为是去哪里,原来只是转到大帐的主屏后面,那里支了一张简单的床塌,应该是窦穆儿休息用的,一旁是一个简单的衣橱。侍女从里面拿出一套淡蓝色的衣服,道:“请郑姑娘更衣。”
郑雀看了看这身跟戏服似的衣服,为难地看着侍女,半天才道:“那个,其实我不大会穿的。”
……
帐外,突然异常的热闹起来,就听一个如雷般的声音道:“俺也来射箭,俺也要试试。”
郑器看了看,果然那如山样的魁梧汉子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