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契丹——韦云起立威
晴天白日,浩渺的绿原上长长的队伍行进,蔚为壮观。
韦云起勒住马缰,在高地上驻足观望。
“世子啊,你可了解契丹八部?”韦云起看向李建成。
李建成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柔然人,与拓拔部战败后,一半北行,一半南行,南行的便是契丹人。因为没有首领,也是分分合合的,现在共有八部,悉万丹部、何大贺部、具伏弗部、郁羽陵部、日连部、匹黎尔部、叱六手部和羽真侯部,这几年是大贺氏做酋长,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韦云起点头道:“他们这种外族小邦,根本不足为虑,世子不知道也很正常。他们原本经了内部分合、外部入侵已经不成气候,谁知出了个大贺氏,就像沙漠出了个绿洲,立刻又活了过来。”
“新上来的大贺吉阳酋长?我听长孙将军提起过,说他可手举千斤,力大惊人,为人也很厉害,短短数年就将零散的八部集在一起,共同抗敌。”李建成道。
“他是很厉害,所以这次我们必须智取,两万杀他十万!”韦云起说完,看向一旁的突厥侍卫道:“传令下去,大军原地待命休整,再令,队中的千夫长、纥干即刻到我里来。”
长角声响起,队伍立刻停下来。郑器笑道:“这回真挺快!”早晨刚出发时,韦云起明明早已传令下去“闻鼓而行,闻角而停”,结果却是前方部队已经行出三里开外,后面还有姗姗来迟不知所云的几千兵马。
“千夫长我知道,纥干是什么?”郑器问道。
李祥道:“三千至五千人有一个纥干。”
“哦!”郑器点点头。记得教官说过韦云起用的是杀一儆百的招术,看着这些慢吞吞二三结伴而来的突厥军官,郑器现在的想法是应该猜猜哪个是被杀的“倒霉蛋”。
暖风吹,青草香,郑器坐在土包上。
偷目望了望脸色铁青的韦云起,郑器对李祥低声道:“不如咱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现在来了十七八个,还差几个吧?”郑器数了数,接着道:“我们就赌韦舍人拿谁当出头鸟,领头羊。”
“啊?”李祥一时没明白。
“我跟你赌。”一旁久不说话的李建成突然道,“我赌……下面中间那个。”
顺着李建成的目光望去,郑器挑了挑眉,心道:不错,早晨就是这小子的队伍晚了,还一付不服的欠揍模样,这种货色绝对是用来祭旗杀鸡给猴看的材料。
“他是俟力弗的人吧?”郑器问道。
“嗯。”李建成点头。“不但如此,他还是个纥干,俟利弗的三千人马全部听命于他,只要将他制服,别人肯定不会再生事了。”
这个五大三粗的纥干慢吞吞走上来,见韦云起的目光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他虽不愿,却最终抱抱拳当作行礼。
韦云起沉声道:“来者何人?”
纥干与跟他一起的几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道:“我乃俟利弗特勤帐下纥罗。”
韦云起冷笑出声,道:“是吗?韦某看你腆着肚子慢吞吞爬上来,还以为是哪个怀了孩子的妇人偷进军营了呢!”
“哈哈……”四周一通哄笑。公主的人马占了大半,这些人自然也是挺韦云起的,咄吉的人无所谓,也跟着哈哈大笑。
被揶揄取笑成这样,纥干的脸上立刻挂不住了,吼道:“你算个什么?在大隋也就是个芝麻大的田舍汉,也敢取笑本纥干?要不是俟利弗特勤派我来,我直接砍下你的头当马槽用。”
所有人立刻噤声看向韦云起,如此羞辱的语言,看他如何处理。
韦云起却不看他,目光看向另一人,道:“你是咄吉特勤帐下的纥干?”
“正是。”那人道。
韦云起自袖中取出一物举在手中,这下不光是那人,所有咄吉帐下之人一见此物,脸色一变,立刻单膝跪地,颇有唯命是从之态。
“本将军令你拿下此人。”韦云起一声吩咐,那人立刻起身朝左右一使眼色,大家马上峰拥而起,三下两下就将挣扎的纥干捆住,而原本跟他在一起的千夫长等人,只有悄悄避开,不敢有任何动作。
“将军,人已拿下,听候发落。”
被绑的纥干并不服气,破口大骂:“罗奈,你个跟着大隋的狗,你敢绑我,你……”
韦云起用手一挥,道:“拖出去砍了!”
“是!”罗奈纥干抓起此人就走。看那动作,郑器已然明白这两位平日的关系肯定不好,这次正好公报私仇了。
不停的咒骂声由近而远,突然一下断掉。隐约间还可听到大军齐齐发出的惊呼声,其实每个人都是捏着嗓子发出的,但上万人的沉呼便再也不是如叹气般轻音了。
这正是韦云起的目的,在一片沉寂后,他的声音稳稳地传出。“韦某奉大隋陛下令,有义成公主、咄吉特勤、俟利弗特勤手敕,谁敢不从,杀无赦!”
高地上二十几个突厥高级将领的表情或喜或悲,或高高挂起,或不动声色,一一都被看到郑器的眼里。
一天很快过去,到了夜间,野外露营。
草原上的夜景是极美的,更何况是在毫无污染的一千多年前,只要你盯着那穹布,眼睛便会被一层层看不清的星云和晶晶亮地星辰捕获,不想再跃出来。
“在看什么?”李祥的声音传来。
“星星,我们那里没有这么美的星空。”郑器道。他都怀疑,会不会有什么巨大的星球突然便从这清晰的星空中冒出来——太清透了!
李祥也抬头看了看,笑道:“这是因为天气甚好,其实这种圣景也不多见的,倒是中原的景致迷人的很。”
郑器看着他,也许真的是心情甚好的原故,他突然想跟李祥谈谈,便问道:“你为什么留在中原?不想家乡吗?”
李祥一愣,道:“当然想,家乡的草木、小溪、土包、毡房,我都想。”
“不回去看看?”
“看什么?物是人非,早就没了,一切都记在这里了。”他一指脑袋,接着道:“这就够了。”
郑器眨了下眼,他从李祥的神态中看出,再继续下去必会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如果不继续该如何得知雪颜石的消息呢?
“郑器,”他不说话,李祥却说道:“你有心事?”
“啊?”
“长时间看夜空的人肯定有心事。怎么,想家了?”
“呵呵。”郑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干笑两声。
“其实,世子真的是可追随的人,他对你一直是另眼看待,你不觉得吗?”
这样一说,郑器想想这倒是真的。
李祥接着道:“我刚到中原时万般潦倒,幸有世子相救,便跟随了世子。世子也不把我当外人,他跟我讲过从小他便听唐公与夫人还有许多前辈口中说的能人,他一直很是神往,现在你来了,虽然不是令尊,但也令他心喜万分……”
李祥的话没有说完,帐帘一挑,一群人走了出来。韦云起的侍卫阿春朝他二人道:“二位请进。”
李祥与郑器对望一眼,一起进入大帐。
韦云起刚刚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除李建成外,百夫长、千夫长、纥干等全部参加,而像李祥郑器这种级别的便只能站在帐外看星星。
韦云起见人进来了,立刻招呼他们过来,道:“你们过来,韦某有事与你们相商。”
二人上前在李建成身旁席地而坐,看着地上铺的简易图纸。那上面正中写着大大的“契丹”二字,四周则是凌乱的黑点,肯定是拿持节指点时戳在上面的。
韦云起道:“我刚刚与世子商量过,明日你们三人冒充突厥商旅,拜访契丹部落。切记要仔细观察他们的部落情况,再跟他们交涉让这庞大的商旅队伍从他们那里经过。”
郑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二万人的商旅?”
“不,五千人而已。”
“五千?也不少吧?赶集啊?”郑器道,“再说商旅全都是魁梧的青壮年?他们会放心?”
韦云起诧异地看了看郑器,又看向李建成,见李建成点了点头,他才继续道:“无妨,契丹本就依附于突厥,像这种官商本身就要有军队护送,二千人的商队,三千人的军队,也没有什么。他们刚刚得罪了大隋,肯定惶惶不可终日,这时候绝对不可能再得罪突厥。”
郑器丝毫没有察觉韦云起对自己的态度,接着问道:“将军要我们冒充?可我们与突厥人长得不像啊。”经过观察,郑器发现突厥人虽然也是黄肤褐目,但不论是发型还是五官都不是他这个纯种汉人所能相扮的,基因差异太大。再看李建成,虽然五官很立体,闲聊时也说过祖上有异族血统,但他长期养尊处优,就算是突厥贵族也不会像他这样细皮嫩肉的。
韦云起突然沉下脸来,颇为不耐道:“韦某已与你家世子商量好,尔等只需按命令行事即可,勿需多言。”
郑器脸色一变,但终究忍了忍,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李建成忙道:“我这个小兄弟初到中原,许多事情没有搞明白,还望将军见谅。”他看向郑器道:“没事,草原上的汉人也不少,这次扮突厥商人的是李祥,他本就是突厥人,我是他带在身边的管家账房先生,而你不会突厥语,便是哑巴仆人。”
李祥与郑器同时点头,以示明白。
“契丹部落有人十万众,我们必须偷袭才可成功,韦某把二万人马分为四道,明日一早,东西方各一道,这里一道不动,你们算是一道,这样就形成对契丹的四面包围,”韦云起边说边用双手做一个合围状,接着道:“你们冒充突厥商旅,对外便说是要借道去与高丽人做交易,过境后再埋伏起来,只待天黑,便与其他三路人马围歼契丹。”最后,韦云起问道:“可明白了?”
见他们二位又点了点头,韦云起笑道:“既如此,便快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呢。”
三人起身告辞。出了帐子,郑器一眼看到赤着身体在小解的突厥兵,突然想起什么,对李建成道:“对了,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上次在贾胡堡小兰坊,你们是凭着胸部的狼刺青判定是契丹人,我发现不少突厥人胸口也有狼刺青,那个二王子俟利弗也有,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走,进帐子吃些东西。”李建成向自己的营帐走去,郑器李祥一旁跟随。
进了帐,三人坐下来,早有人拿着烤肉进来,几人一人一块边吃边聊。
李建成道:“突厥和契丹都奉草原狼为祖先,所以都是在胸部有狼刺青,只是突厥的狼头在右胸,脸朝左偏,而契丹由正好相反,所以是哪的人一目了然。”
“原来是这样。”郑器点点头。
李建成又道:“那个韦云起官威很重,郑兄弟勿要在意,你我同心御敌才是正事。”
郑器立刻笑道:“人家是将军,是我多嘴了,无事,无事!”
见他这样,李建成也放下心,三人又开始喝酒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