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叫子殇,果然是天姿之色,也难怪这些往来的客商巨贾纷纷停下流连于此。李建成是见惯美人的,乍一看到正在弹着琵琶的子殇,立刻点头称赞。
这个子殇姑娘也是见多识广的,别看李建成一身朴素打扮,只往那里一坐她便频频送上秋波。一曲完毕,弹的是曲,拨的却是一众听客的心。
一汪秋波又传了过来,李建成看了看碍眼的李祥与郑器,“二位各自去找乐子去吧。”三个男人心意相通的一笑,那二位站起身来立刻消失在一片倩影之中。
这便是贾胡堡上最繁华的地方,小兰坊。
听说小兰坊是当年一个人如幽兰的姑娘开的,不过开的时候她已经是过气黄花了。
哦,这是小兰坊旁边卖面汤的大娘子说的,当然她在看清李祥和郑器后,又带着三分娇羞加了一句话:“当年,我与她齐名,号称“面汤西施”。”
“听她胡说。”隔壁卖炊饼的大郎瞥了瞥还在张望他们身影的大娘子,对郑器和李祥小声道:“她才来八年零七个月,不对还差三天呢,她知道个屁。”
“记得可真清楚,还真上心。”郑器点头道:“你清楚你说。”
“当年的小兰姑娘那叫一个美!她只要一拨琴弦苏的我啊,”炊饼大郎“啧”“啧”两声,才接着道:“就算后来年纪大了,也漂亮的很,求娶的男人多了去了,可惜小兰心中只想着一人,终身未嫁,四十的时候香销玉殒了。哼!哪是这恶婆娘比得了的,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李祥直接扔给他一贯钱,道:“说重点。”
炊饼大郎接了钱,立刻步入正题。“这新来的子殇姑娘真是迷死个人,比当年的小兰还要艳丽三分啊!”
“就这些?”李祥皱眉问道。
“还有,她说她是小兰姑娘的女儿,要说她长得确实和小兰姑娘年轻时相似,而且小兰姑娘二十年前在外面住了一年才回来,时间嘛也对得上。”
“没了?”
“啊,对了,我想起一件事。”炊饼大郎突然放低声音,道:“三天前,我夜里拉肚子,正蹲着就看到房上过了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就是子殇姑娘。”
“大黑天的你能看到?”郑器问。
“这个……”炊饼大郎一脸讪笑,目中的贪欲很是明显。郑器立刻明白,手里拿出一片金叶子摆弄。他立刻道:“人影跑的急,但却掉下一方手帕,被我捡到了。”
“东西呢?”郑器将金叶子扔下,炊饼大郎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递给郑器。
郑器接过,却一下按住对方的手。炊饼大郎吃痛立刻“哎约”一声。郑器松了手,冷声道:“我还没问完呢!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兰心中想着别人?”
“都知道啊!她还托过往的商客找过,唉,她那情郎说往西域送完货回来就娶她,结果就再也没音信了。”炊饼大郎看了看金叶子,又抬头看了看郑器,又讪笑道:“您可问完了?”
郑器看了看手中的帕子,质地是上等的丝绸,苏绣的牡丹。上面还提诗一首,吸引了他的注意。
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字体娟秀,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皇家子?入虏廷?”想着这六个字,郑器暗道:这是哪个皇家的后代被突厥抓住了,写下这种恨亡之词?不过怎么最后是嫁?是皇家女?
一旁的李祥也看到了这诗,立刻伸手将手帕抢过来,揣进怀里,道:“我们回去。”
郑器看他表情严肃,知道有事,大步跟着李祥进入小兰坊。
里面的李建成早已喝得醉眼惺忪,身边有了好几个姑娘,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姑娘们齐齐娇笑,看得郑器直翻白眼。他可不承认是嫉妒,只想着看李建成一派君子模样,原来也是道貌岸然,男盗女娼!
李建成斜倚在一个姑娘身上正听着子殇姑娘说什么,见二人回来了,大声笑道:“怎么……回来了?”
郑器坐下来,看了看四周貌美的姑娘,道:“我说怎么没合意的,原来都聚到你这来了。”
李建成立刻懒懒的道:“那你随便挑好了,我今晚,只要子殇姑娘。”说着,一双痴迷的眼睛望向有若百合一样的子殇。
娴静、高雅、皎洁是郑器对于百合花的印象,而他见到子殇时就一下想到了百合花。看着这朵恬静地“百合花”任由李建成拉着手,只露着娇羞的样子,郑器又叹了口气。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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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挂山尖,已至深夜。
李建成躺在子殇姑娘的香闺内,欣赏着淋浴归来的佳人。
她长发披散,如黑缎般的发垂在半裸的胸前,妩媚撩人。
她跪坐在李建成身后,伸出纤纤素手,顺着对方的肩膀慢慢抚下,到腰间解下腰带。
她自己紧贴着对方的后背,让他陶醉于触感,双手已探到李建成胸前,解开衣带,退下衣衫。
她又伸出手,这一次手中却多了一把匕首,向着李建成的颈间划去……
“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李建成慢悠悠吟出诗句,却让子殇姑娘的手抖了。
烛光印在匕首上,那寒颤颤的冷光直直向上印到在房梁上的郑器脸上,也使他的眼睛明亮无比。
“好一首屏风恨,好一缕思乡魂。”李建成念着,转过身来看向面色泛白的子殇,沉沉地道:“你是千金公主与都蓝可汗的女儿,阿史那珍珠?”
“咣当”一声匕首落在木板之上。自郑器的方位看去,子殇胸脯急喘,她很慌。
姓阿史那?突厥的皇族,公主和可汗的女儿,那个公主就是“余本皇家子”的“子”?既然是可汗的女儿也是个公主啊,怪不得她气质那么优雅,原来是天生高贵。
郑器正在上面边看边分析,就听外面传来混乱之声。
李建成忙将自己的衣服拾起,刚刚披在子殇身上,门就被打开,长孙晟带着人走了进来。
他面色沉重,看了眼李建成,又看了看子殇,沉声道:“拿下。”
“慢着!”李建成镇住侍卫,又看向长孙晟,道:“世伯,这是为何?”
“本将军抓欲行刺使团的贼子!”长孙晟手一挥,侍卫跨步向前。李建成拦到子殇前面,还未开口,长孙晟接着道:“将世子拉开。”
侍卫的手刚要搭在李建成身上,只觉眼前一花,有劲风自头上扫来,他忙退后两步闪开,有两道人影已自房梁跃下,分站李建成左右。
正是郑器与李祥。
双方有片刻的僵持,李建成向前走到长孙晟身旁,道:“世伯,可否通融一下?”
“你确定?”长孙晟盯着李建成,问道。
“世伯,她只是一个孤女而已。”
长出了一口气,长孙晟看了看站在那里妙龄女子,道:“你恨我?”
郑器也觉得奇怪,出于礼貌他没敢过多看披着袍子的子殇,但他依然感觉出子殇在见到长孙晟后很激动,更有一股强烈的杀意与恨意。如今听长孙晟这样问,他更坚信他们之间有仇。
用余光,他看到子殇水润的眼睛里好像噙着泪,那双妙目使劲地瞪视着长孙晟,那里面真的含有浓浓的恨意!
“哼!你恨我也无用,既然世子为你求情,本将军就放你一马,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长孙晟没有再理会他们,只走到李建成身旁时,目光深长地望了望他,抬腿出门。
见他走了,子殇的泪一下便流了出来,但她马上背过身去,不想让人看到她在流泪。
李建成看向郑器道:“郑兄……”
“我明白。”郑器摆了摆手,向外走去,李祥也紧随其后,关上房门。
二人虽然远离房间,却在庭院的走廊中坐下。这样既听不到室内的话,又可保证不会被外人闯入。
李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郑器道:“郑兄不用坐在这里,你与我不同,我是侍卫,你是世子邀请的贵客。”
郑器白了他一眼,道:“什么贵不贵客,你我也算并肩战斗过,我跟李建成称兄道弟是投脾气,我跟你称兄道弟一起喝酒聊天也是投脾气,你哪那么多事?!”
李祥点了点头,笑道:“嗯,投我脾气。”
二个人的腰间都别着酒囊,坐在这里无事,便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天来。
郑器指了指房间,道:“这子殇是谁啊?我刚看你拿到手帕就神秘的很,递给李……世子时,他也是目光严肃。”
“她是前朝的千金公主和都蓝可汗的女儿。”李祥道。
“哦!”郑器点头,“那手帕诗是她母亲做的还是她做的?”
“那是千金公主提在屏风上的,想来是她抄在手帕上的。唉,正因为做了这首诗千金公主才招来杀身之祸啊。”李祥摇头叹气道。
“怎么?她被……”郑器忽想起适才子殇对视长孙晟时的态度,再想想她是前朝公主的女儿,略有些明白了,点头道:“千金公主被长孙晟杀了?”
“也不是,他只是谋划者之一而已。”喝了口酒,李祥接着道:“前朝的公主,在突厥可汗这里说话又有份量,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
郑器没有说话,他记得李靖杀义成公主的事,其实这种事无关对错,身不由己而已。挂回酒囊,手碰到口袋,那里面是雪颜石。
“李祥,你有没有见过这个?”郑器拿出雪颜石递给李祥。
李祥接过来,看了看,道:“雪颜石?你哪来的?”
郑器大喜问道:“你认识?”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就因为它,我母族被人杀光了!”李祥恨恨地道。
“什么?”郑器很是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