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最终也没有说关于雪颜石的任何事,而郑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讲出来,因为当李祥仰起头狠狠灌了一口酒后,李建成出来了。他只在李祥耳边耳语几句,李祥立刻点头表示明白。
李建成看了看郑器,道:“郑器也一起去吧。”
李祥立刻道:“不妥,我二人都走了,这里怎么办?”
“没事!”李建成笑道:“世伯要动的是她,又不是我。再说,如果有什么事,我大喊一声,便都知道了。”
郑器已走上前,问道:“你是要我们送子殇姑娘走?”
“对,你们连夜走,明日一早到介休城,你二人便在那里等着我。”郑器刚要说话,李建成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
郑器只好道:“好。”
子殇姑娘走了出来,已换好了衣服,一双妙目望着李建成道:“多谢世子,子殇告辞了。”
郑器与李祥将子殇夹在中间,悄悄走了出去,到了驿站再悄悄牵出马来,带着子殇扬长而去。
再说李建成这边,人走了,他也没有回去,将蜡烛一吹索性就在子殇姑娘的房间里休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从纱窗吹进,带来一丝凉意,李建成“激灵”一下醒来,刚要往上盖盖被,却发现一把明晃晃地钢刀正向自己砍下来。
刀,离颈五分。
李建成可以感觉到刀锋所带的凛凛寒气侵袭着自己的肌肤。不过,也只是这样,因为他停下了。
“怎么不动了?”声音响起,那刀微微颤了颤。
声音不对,根本不是李建成的声音,而是郑器的声音。
他懒懒地道:“你这人太胆小!再往下五分,我就死了,你最多也就当个太监而已,太监懂不?不懂?那就是……宦官,最多断子绝孙,做不了男人而已。”
郑器相信若是大白天,自己的表情还有从床下壶门中探出的剑一定会让对面的人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你不是……走了吗?”黑衣人沙哑地问。
“嗯,走了不也可以再回来?从窗子爬进来,就等着你这只鳖呢。”郑器边说边坐起身。他绝对相信男人是宁丢性命不丢下身的,所以也不怕他袭击,伸出手道:“看看你是谁?”
黑暗中发出一声沉闷,跟着便是“铛铛”地金属相磕的声音,伴随着火花。
电花闪烁间是两个人瞬间的过招。黑衣人突然跃起,床下的李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刀已砍向郑器。郑器鲤鱼打挺,一跃而起,不但躲开了那把刀,手中的匕首更是灵巧地划向对方的手腕。
这把匕首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利器,一旦手腕被割到,别说拿刀,轻了会血流不止,重了整个手腕就废了。那人连忙回撤,郑器借机迎上,左拳飞快击出,正打在黑衣人的小腹上。
那便是黑暗中的一声沉闷!至于金属相磕,那是黑衣人回撤时,钢刀与匕首过招时发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李祥已经从床下出来,剑径直扫向黑衣人的下盘,黑衣人狼狈跃过,向门外冲去。
“咣当!”门被从内撞开,黑衣人从屋内滚了出来。他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啐了一口,喊道:“杀!”
霎时,房上、树上、还有黑暗的四周涌来二十几名黑衣人,“叮叮当当”火花四溅,原本还算寂静的小镇一下便热闹起来。
李祥与郑器被人围着,却是越战越勇,毫无惧色。当然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全付武装的侍卫便杀了过来,这其中也有白舞娘。
黑衣人见已没有了胜算,大吼一声:“撤!”
刚刚吼完,郑器已到他的面前,二人又你来我往近身搏击起来。自到了古代,郑器觉得自己一直是在被动攻击,不是偷袭就是自己很不擅长的冷兵器打斗,像现在这样赤手空拳的擒拿,还有刚刚在室内的过招才是他的强项,打得甚是过瘾。
他右拳重击向对方的腹部,那人灵巧地弓身吸腹,哪知郑器真正的目标是他的脸,趁这个空挡左手已快速地伸出,黑衣人发现时已晚,虽侧身躲过,但脸上的黑巾已被揪下。
“炊饼大郎?”郑器挑了挑眉。
炊饼大郎动作一窒,应该是没有想到郑器可以把易了容的他看出来。郑器却抓住这个机会,一个扫堂腿跟着便是旋风腿再来一个连环踢,炊饼大郎躲了两下,最终还是射闪不及,正好被踹在腰部,“咚”地撞在鱼缸上。
郑器跟着急步而上,想将他扣下,冷不防从一旁插出一只长剑,郑器急忙退身离开。
炊饼大郎抓住这个机会,起身逃进暮色之中。郑器想追,却被对方“涮涮涮”三剑逼退,不得不用心先对付眼前的敌人。
又是一剑刺来,郑器的身形快如闪电,一脚踢在持剑人的手腕上,那人“啊”了一声,剑“咣当”落地。
听到声音,郑器笑道:“刚刚是炊饼大郎,这回是面汤西施了?”嘴上说着,动作却没有放慢,大手已伸向对方的肩膀,打算生擒。“面汤西施”往后退身,右手突然甩出一团白雾,郑器忙退下两步,用手捂住鼻腔,以防雾气进入,而“面汤西施”便趁这个功夫,也飞身而逃。
战斗很快结束。李建成与子殇从屋内走了出来,这时院外人影一闪,子殇见是长孙晟的身影,转身又返回屋内。李建成朝白舞娘使了个眼色,白舞娘明白立刻进屋陪子殇去了。
这一役一共二十多个黑衣人,逃走两个,死了十余人,余下的七八个人全部活捉。
长孙晟看了看战况,对着李建成道:“世子果然好谋略。”
李建成忙道:“哪里,主要是……”他的目光瞥向室内那抹倩影,放小声音道:“是珍珠告诉我这些人的情况,她们一群人半个月前到了这里,就等着我们来呢。”
长孙晟将李建成拉至一旁,小声道:“建成,这女子你打算怎么办?”
“世伯,我将她带到介休,让她自己随处去吧。”李建成道。
“你可想好,她可是大义公主的女儿,今日她出现在此地,肯定是报仇而来。我长孙晟不怕,就怕她的仇恨对你家不利。你别忘了,你母族可是……”
李建成截道:“世伯,正是因此,建成才抖胆为她求情,家母……”顿了顿,李建成不提窦穆儿,直接道:“若论关系,她也算是建成的表妹了。”
“算了,随你吧。”长孙晟叹了口气。
郑器看似是在和李祥一起做善后工作,其实他早已将长孙晟与李建成二人的对话听了进去。对于历史不太熟悉的他,很是糊涂。李祥不是说子殇的母亲是千金公主吗?怎么又变成大义公主了?她是李建成的表妹?这关系真是乱七八糟的。
“将军,世子,请过来看一下。”李祥突然叫道,郑器忙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李祥正将一名尸体的衣服扒开,露出前胸,那上面赫然刺着一头威风凛凛的草原狼头。长孙晟一看立刻沉声道:“阿春,检查一下俘虏,看看他们胸前是什么。”
“是!”阿春退下,却又很快回来,道:“将军,他们也全部是契丹人。”
“怎么会是契丹人?”李建成皱着眉,看向长孙晟。
契丹人?!郑器愣了一下,心道原来隋朝时契丹就已经有了!他一直以为契丹是在宋时的阿保机时代才出现。
“契丹人!他们趟这个浑水做什么?”长孙晟也凝眉沉思。
李建成道:“他们想挑拨我大隋与突厥的关系,以收渔翁得利?”
“先帝为了抑制突厥,虽然对契丹八部多加照顾,但他们也还远没这个能力敢挑拨。”长孙晟道。
“建成听说他们刚刚选出大贺酋长,会不会是那个酋长急于立威,才出此下策?”
长孙晟点头道:“也有可能。不用管他,小小契丹也敢犯我?”他立刻看向阿春道:“我原以为他们是突厥人,还想带到牙帐去交给启民可汗处理,现在不用了,全部杀掉。”
郑器一皱眉,心道:用不着这么狠吧?可他见其他人包括李建成都是面不改色的模样,知道这个时代杀人是多么的正常,也清楚自己管不了这些事,虽然心里别扭却也没有再多言,只默默地返回自己的住所,一觉睡到天亮。
一夜无话,只休息了一个半时辰的队伍又开始出发了。队伍又加了一人,便是子殇姑娘。她与白舞娘一起,二人一静一动,倒也为队伍添了许多乐趣。
中午时分,开始休息。李建成走到郑器面前,坐下道:“昨夜我还怕你没有看到那纸条呢。”
郑器咽下羊腿肉,道:“你动作那么大,我还察觉不到?”
昨夜,李建成拍他肩膀时,郑器就已经感觉到他好像把什么东西塞入自己的衣领里,他假装整理衣衫,果然摸到一张纸条。在马上与李祥看完后,便将马放掉,他们三人则悄悄返回,先去知会了长孙晟,然后再偷偷潜回李建成那里,和李建成换了位置等待敌人进来。
李建成点头笑道:“嗯,看来你我还是有默契啊。”接过李祥递过的肉,他示意李祥坐下,接着道:“你二人配合的很好,昨夜的打斗堪称双璧啊!郑器,留在这里吧,我李家很需要你,男儿在哪里不都是建功立业?”
“可我……不是隋人。”郑器想了想,才道。
“我也不是隋人啊。”李祥看向郑器,“我本姓哥舒,突厥人。”
“啊?”郑器很是夸张地问道:“那你怎么留在中原了?”
唐诗中早就有“哥舒夜带刀”之说,郑器当然知道哥舒,但他急切地表现出无知,目的只是想让李祥讲出自己的身世,还有雪颜石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