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笑笑坚持她来开车,还把米裳的安全带固定又固定。
一路狂奔中,笑笑嘴巴都没停下来:“两个疯女人……那个人怎么这么会挑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才出现!!!害我半夜飙车!……”
米裳置若罔闻,默默无语看着窗外的夜幕。
车速不慢,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刘说的那家医院。
大刘高大魁梧的身材在夜色里很显眼,停好车,两个女人朝大刘奔了过来。
“怎么了,新娘子,半夜找我私奔啊?早点说我回家把值钱的东西带上,也好过日子用。”大刘缩着脖子调侃着。
“没正经!人呢?”米裳不理会大刘油腔滑调,眼睛看着大刘身后的医院大门。
“米裳,先问你,这什么人能劳动您新娘的大驾,半夜跑来看他?”
“一个熟人,不是,觉得像一个熟人,想来确认一下,现在能进去吗?”
“现在?姑奶奶你也不看几点了,也就是我们做新闻的没白没黑的,谁家这时候不睡觉啊?这是本市最高级的一家私家医院,从这个病人进来后,这个大门就没放过一个人进去,说是怕打扰病人休息,其实是怕新闻炒作,听说那个在伊拉克受伤的医生,还牵扯了一些国际关系问题,不能随意曝光,怕有人网上人肉他,没看我还守在这里候着嘛。”大刘怨声载道地说着。
“那个受伤的病人姓什么你知道吗?伤的怎么样”米裳有点发抖,虽然刚入秋,可是夜里气温还是下降了很多。
大刘上来把她衣领子拽了拽心疼地说:“外国名,叫什么来着?没记住。大晚上你跑出来也不穿厚点,就这样还嫁人呢?那个人知不知道心疼你啊?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待嫁的新娘半夜跑医院门后蹲着,怎么看你也不是真心爱上那个家伙的,冲钱去的吧?还有你笑笑,为虎作伥。”
“你一边去!”笑笑满肚子怨气,狠狠瞪了大刘一眼。
“你怎么还没改掉这唠叨毛病啊,问你话呢,那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你好好想想。”没等笑笑发怒,米裳拦住她,逼问大刘。
“不知道,真的,那个人还挺神秘的,现在大家都在猜测,谣言四起。对了,你在医院工作这么久,怎么也能混个把熟人吧,想去看他,赶紧找人,我是没招了。”
米裳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可是很多朋友她都不敢惊动,一是自己的朋友现在都成了陆简的朋友,陆简他太会做人了,所有人都买他的帐,不仅是金钱上的,但凡朋友家的大小事情,都逃不过陆简的耳目,而且每次都会把事情料理的妥妥当当。要是这个时候打扰那些朋友,还不如直接告诉陆简更合适。其实米裳心里更担心的是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如果不是,这种鸡飞狗跳的事,一旦传出去,明天婚礼不好收场,她还不敢不顾一切地去冒这个险。
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她急的团团转,笑笑拉大刘到一边说话。
“大刘,米裳估计不敢找她那些朋友,让陆简知道不好,这样吧,你给我爸打个电话,就说是我同学,说你住院了,女朋友从大老远来看你,现在进不去医院,让他找院长通融一下,快!”
“你干吗咒我!你爸干吗的?”
“恶人活万年的,我这点仙力咒不死你的。我爸药监局的,管点事。”
“那你还费这个劲干嘛,直接给你爸打电话说你跟米裳要进去不就得了。”
“你猪脑子呀,我爸会不知道米裳?我昨天跟家里请假说给米裳当伴娘,这明天就要嫁人,我半夜带新娘子蹲医院门口给我爸打电话,我不想活了吧?”
“行行,我猪脑子,我这就打。”
大刘蹲树边给柳笑笑爸爸打电话,笑笑伸长脖子靠在大刘旁边听。
收了电话,两个人大笑着击掌:“耶!”了一声,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Good news!”大刘跟笑笑奔了过来,对这米裳嚷嚷着。
“这事搞定了!”
三个人激动的一塌糊涂,齐刷刷地站门口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值班室那里出来一个人,他们三个赶紧走上前去。
“是柳局长家的亲戚吗?”那个制服男小声问道。
“对对对,我是柳胜志局长家的亲戚。”笑笑也不在乎闺女变亲戚了,一脸微笑地应承着。
“不是说一个人吗?你们仨?”制服男迟疑地看着他们。
“对对对,是一个人,是她,我们送她过来的。”大刘赶紧把米裳往前一推。
“噢,那跟我来吧,你们别走远,她进去一下就会出来的。”
米裳感激地回望了他们俩一眼,跟着那个制服男进了大门。
笑笑和大刘同时舒了一口气。
大刘说:“你爸是局长?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
“这种事也要敲锣打鼓吗?”
“也是,天冷,我请你喝杯咖啡,不远,能看到这门口。”
“咖啡就咖啡吧,要是白天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的。”
两个人朝着亮灯的地方走去。
医院,夜晚,森森然的感觉。米裳自己就在医院里工作,可是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觉得医院如此阴冷。丝丝寒气化成氤氲,似朦胧雾气般飘摇在空气中,走廊的大灯摇晃着,空气中弥漫着孤寂和清冷。
米裳紧了紧衣服。
制服男送到楼梯口就走了,告诉米裳:“住院部就是这个楼,你自己进去找吧,千万别弄出大声响来,出来时到门口说一声就行了。”
米裳千恩万谢后上了楼,一个人形单影孤地走在这通道里,脚底下冰冷的水泥地散发的冷气顺着脚踝爬上了膝关节,她有些哆嗦,来时的冲动、焦虑、急不可耐都在这阴冷的空气中消散了。
他,会在哪一间?
多年的医院工作常识让她毫不犹豫地上了顶层高级病房。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套间,平时都不在正常的住院范围的,每天保持整洁随时接收特殊人物入住,这就医院的潜规则吧,高级私家医院应该也不例外。
米裳在这扇门前,拐了弯,她溜进了医生值班室。橱柜旁,挂着整齐的衣帽,米裳套了件外衣,带上了帽子。对着镜子看了一下,她愣住了,这个样子,很像以前他的身影,自己痴迷了那么多年高大的白衣身影。
她轻轻带上房门,信步走向那扇厚重的房门。果然,门口有值班的护士,见到她来,点头示意了一下,米裳穿的是医生制服,护士也没多问,米裳推门走了进去。
宽大的两室一厅,豪华高级病房,无论从灯光,还是设施都是一流的,柔软而温馨,要不是里屋监测仪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还以为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
米裳在客厅门前站了许久,她,有些胆怯了。
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盖着烟灰色的毯子。隔着门玻璃,看不太清楚,可是为什么心狂跳不止,手在抖,腿也在抖,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控制不住般抖动,最后牙齿发出的咯咯声震醒了米裳,她扶住了门框,再不进去的话,她怕自己会晕倒在门前。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柔和的床头灯透出淡淡晕,似乎把空气中的凉意和消毒水的味道活生生地融了,米裳的目光被那幽幽的晕光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晕光下的他,看不清楚五官,很安静。
米裳停住了脚步,足足立了有5分钟,僵硬的双腿竟然迈不动了,她怕了,她怕长久以来盼的一个谜底,揭开后会让她生不如死,她死死揪住那件顺来的白大褂的衣角,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不是他,不是他,一定不是他,我宁愿一辈子找不到他,也不想看到此刻躺在床上的人是他!
她想拔腿就跑,逃离这个病房,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疯了,一个人半夜跑到这里病房里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此时,床上的他仿佛微微动了一下,小小的蠕动,瞬间打破了米裳所有的迟疑。她快步奔到床前,慢慢地,慢慢地她蹲了下来。柔和的灯光下,一张苍白虚弱的脸,浓浓的眉毛下,睫毛微弱地抖动着。
米裳一下子没有了真实感,她情不自禁地把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
8年了,印象中的他,总是一身熨烫笔直的白大褂,带着口罩,脸的轮廓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如此清晰地,这么近地看他,还是第一次。
他,没有变,只是轮廓更加突出了,嘴边有了些青青的胡茬。倒也很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应有的特征。
此刻,此情,此景,此人,触动了米裳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她目光柔和地看着简医生的脸,拂去他额头的一缕乱发,心里异常的平静,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大悲大喜,只是眼睛有些湿润。
久久注视着他,就像见到一个久未蒙面的老朋友一般,心有所感,却能自制自持。
太过长久的等待,熬干了心中的波澜,一切皆在心念间,只想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
连眨眼间的黑暗,都是一种忍耐,都有一种不舍。
米裳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想握又不敢,犹豫着,轻轻地,手合在他的手面上,他的手面有些凉,两只手的温度在慢慢传递着,直到米裳感觉不到那股凉意。
“简,我是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