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裳透过乱发看到了小老板身后的简医生,一脸怒气。小老板狠狠地甩了一下手,说了句:“便宜你了,下次说话小心点!”头也不回地进了包房。
楼梯口两个人静静地站着,简医生掏出手绢递给了米裳,米裳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简医生悄然转身走了。
这活是干不下去了,她卸了妆,换好衣服,打辆车回医院了。
这个地方她不会再来了。
第二天,她正在琢磨,待会儿巡房,简医生来了该如何面对,虽然不能百分百地确认简医生已经认出她就是米裳,可是昨晚他的举动,让她一夜都没睡好。
结果,巡房的,不是简医生。
辞了夜总会的活儿,米裳为了药费在疯狂地寻找新工作,她被钱逼的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柳笑笑打来电话通知米裳,说有她的汇款单,米裳想,大概是家里房子卖了,钱汇过来吧。可是等她拿到那张汇款单时,发现没有汇款人签名,难道爸爸忘记了?
总之,有了这笔钱就能救米豆的命,她没有丝毫犹豫,全部充进了医院米豆的帐号里。米豆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终于在一个月后,退院了,爸爸妈妈拿着卖房子的钱来结账,米裳才知道那笔款不是爸爸汇过来的。到底是谁呢?她不敢确定。
自从那晚被打后,米裳就再也没有见到简医生,他一直都没有在医院出现过。
米裳又回到了久别的宿舍,开始了正常的学生生涯,她学的是会计专业,毕业后也不难找到工作。
假期,她还是去打工,不过都是白天去商场发发宣传单什么的,挣不到大钱,却是光明正大,心里坦然。
上、下班路过那个医院时,心里无端地有些惆怅,这个人到底去哪里了呢?
那些日子里,她试过因一点小病,专门去他的医院门诊,总是期望能在哪个拐角处偶遇或者碰巧能与他擦身而过,不期待有片言只语的交流,只需一眼足已。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夜晚,在宿舍的单人床上,胡思乱想的米裳带着沉重的心事入梦,梦里千万回的意外相逢,意境缠绵,总让清晨起床的米裳心速加快,却又似醉酒后的失落,只想把心掏空。
如此的心事,即便是再好的同学和朋友都不能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说,她越发忧郁了。
看着舍友周末个个花枝招展的去赴约会,米裳抱着书本,到那所医院的对门麦当劳里看书,一看一整天,书一页都没翻过,倒是看到了不少人世间的冷暖。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终不见他的踪影,难道他出事了?这个念头入了脑,也进了心,从此,除了那份期盼之外,又添了一份担忧。
米裳在商场门口发传单,站了一整天,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漫不经心地走着。走路可以想心事看风景,可以把自己无处安放的思念释放出来,她喜欢这种放松。
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前面相距20米,一个背影,让她停住了脚步,怎么会?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了我?米裳甚至连深想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拔腿追了上去。
眼前的身影一晃融入了车水马龙中,难道是自己花了眼?她身子整整转了一圈,终于又一次让她所定了目标,她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步。
20步,10步,5步,3步,她不敢再上前了。
阳光下,热浪卷起了树荫的清凉,米裳已经走的大汗淋漓,却全然不知,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心中却是异样的甜美。
她企盼着,默念着:转身,回头,转身,回头......。
却又不知道他真的转身了,回头了,自己又拿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终于在一个车站的站牌前,他停了下来,侧过了身子。
米裳吓的急忙往旁边一闪,躲进了高大的广告牌后面,再探出头来,依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终于还是按耐不住那份好奇和悸动,她悄悄地往前移动着,意想着站在他身边,装作是无疑间一回头,应该就能打招呼了吧?
公共汽车远远驶进站,人群骚动起来。米裳乘机站到了他的身旁,脸红红的,根本不敢回头看他。
忽听旁边的他喊道:“哎,我在这儿,你给我占个位子,我马上上去!”
这声音???
米裳愕然,猛地回头看去,身边的这个人正高兴地冲车上一个长发女孩挥着手,拼命地往前挤去。
公共汽车带走了那个让米裳追了半条街的男人。
米裳傻站在那里,看着那飞扬的绝尘,喃喃自语:“不是他,我就知道不会是他,上天怎么可能轻易让我如愿呢......”
满面泪痕的米裳招来无数行人的眼光。
“遭了小偷了吧?”
“可能失恋了。”
米裳苦笑了。是有一个贼,偷了心,却没有安放好。
毕业前一天,一群大学生在做最后的疯狂,大家坐在街边摊子上吃吃喝喝,好不热闹。一直对米裳穷追不舍的大刘抓着米裳不松手,趁着酒劲,诉说衷肠。
“你到底要躲我多久啊,以后我们兴许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再过几年,你也会嫁人,我也会娶妻生子,就一点想头都没有了,米裳,别再强撑着了,错过我,你会后悔的。”
大刘的装疯卖傻只能让米裳一笑了之,可是他的话,句句如针,扎在米裳心里最隐痛处。
他是在躲我吗?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连声告别的话都不肯说。为什么还要留那笔钱,是接受了那个小老板的贿赂,做了虚心事了?所以躲得远远的。我做小姐都不怕,你受点贿就怕成这样了?你怕我会说爱上你,缠着你?我把我最丑恶的一面都让你看到了,我还有什么资格跟你说这些呢?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看一眼而已。
米裳眼里噙着泪水,一杯一杯地喝着,不一会就喝高了,她想彻底忘了这一切,是梦总要有醒来的那一天。回去的路上,大刘架着她,她挣扎着扑上电话亭,拨出了那个存在心里已久的电话号码。
医生值班室里,一个高大的男医生接了电话。
米裳一愣,顿时清醒了不少,对方喂喂喂了几声,没有反应,正想挂电话,米裳颤抖着声音问:“请问简医生在吗?”
“你找简医生啊,他早调走了,去S市了。”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米裳心脏一阵痉挛,她伏在电话机上大声哭了起来,大刘傻傻地站在她身后,不知所措。
毕业后,她只有一个目的地就是S市,学会计的却不去企业做个安稳的财务工作,偏偏去找跟医院相关的工作,因此那几年她一直不断地换工作,只是想能跟他近点,再近点。
夜晚,带着一身疲惫,依窗凭眺,他现在到底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呢?是不是结婚了?有孩子了?还那么爱喝酒吗?那个雪夜,他是不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呢?我为什么逃得那么快......
......
..............................
她把那块男士手绢整齐地放入自己的枕套里面,每个夜晚枕着它安然入睡。
后来慢慢地米裳不再这么执着地痴想了。
她变的知足了,想着跟他同在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喝着源头相同的水,也许上下班还能坐同一个电车,自己去过的地方,也许前不久他也来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形中都有了他的痕迹,米裳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她终于在一家不大的医院里落下了脚,并在工作中认识了一位药商男朋友,只因他名字里有一个‘简’字。
那日,他来收药款,因数额巨大,米裳质疑他有行贿行为,拒付。米裳因为以前小老板的一巴掌,对药商极其痛恨,因此做财务时,下手非常狠,药商都怕她,说这个女人软硬不吃,米裳反击道,这叫无欲自刚。
可是这个药商男朋友说:“做人做事都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这句话让米裳思索良久,机会,她当初就是没有等到这个机会,才介怀至今。好吧,看在这个‘简’字的份上,就给你这个机会。
看着宝马旁,西装笔挺,怀抱鲜花的这个成功男人,米裳有些想笑,在他眼里自己无疑纯洁的犹如他怀里的那束百合,完美无瑕。可是,要是他看到多年前自己每晚奔赴风月场所,坐男人大腿上喝酒赔笑,会做何感想,恐怕连宝马都来不及开,逃之夭夭了吧。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只因欠一句:我爱你,或,只差一句:我答应
......
............
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在那些过去了的,遗忘了的,看得见的年华里想着他,记住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