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依然歌声震天,喧嚣无比。那个出钱的小老板拉着简医生在劝酒,今天简医生一身灰色西装,干净的衬衫领子让他看起来很精神,比穿医生白大褂提神,可与气氛格格不入的是他的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米裳看过他工作时温和自信的样子,比在这个纸醉金迷里放松。
那个老板抓住米裳的手,贴着耳朵哀求着:“满满,今晚多帮忙,只要你能让简哥松口,我就腰缠万贯了,到时我送你一辆小跑车!哥不跟你玩虚的,就靠你了。”
米裳从不相信醉鬼的话,因为她知道,能来这里消费的老板都是拉人下水做违法的事情,她真不希望简医生也同流合污。她觉得简医生很干净,像病床上新铺的床单。
小老板不住地劝酒,乘机诡秘地对简医生说着:“那药品都是经过国家检验局检验过的,你放心,只要你说能用,医院药储部那边我来搞定,这点小意思,就当是个加班费。”
说着,也不管简医生不置可否,硬是把那张金光闪闪的卡塞到了简医生怀里。
米裳置若罔闻,她调好了两杯酒送到他们俩面前。
“这样不好,你这是让我犯罪啊,药可不是别的东西,来不得半点差池,你赶紧把这个收起来,不然下次我不会再跟你出来的。”简医生脸色很难看,他很生硬地把卡又塞回了小老板手里。
小老板连忙讪笑道,“好好好,我先替你收着,你别恼,都是兄弟,这点事我们从长计议,喝酒,喝酒。”说着举起了酒杯。
简医生一口酒下肚,狐疑地盯着酒杯看了一眼,又侧目看了看低着头的米裳。米裳知道简医生在看她,简医生手里的红酒,是她用红茶加了点可乐冰块兑成的,应该不难喝。
小老板看着简医生的表情:“怎么?这酒不对口味?妈妈桑,把你家最贵的酒拿来。”
妈妈桑****荡气地应声着,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穿黑制服的服务生,手里托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
“不不不,这酒非常好,别破费了,我就喝这个!”简医生忙不迭地摆着手。
妈妈桑趁机戳了戳坐在一旁的米裳。让她赶紧上去配合一下,米裳动都没动。
小老板挥挥手打发了妈妈桑。
简医生喝了一晚米裳兑的酒,小老板看他越喝越清醒,本想趁他喝迷糊了,拖他下水的,最后也没招了,只好结账走人。
小姐们前呼后拥地欢送他们出门,简医生一回头,看着低着头走在最后的米裳,对小老板耳语了两句,小老板立刻又掏出一沓钱来塞到米裳手里说:“今天服务的不错,下回还找你。”说着去开他的宝马送简医生回家。
已是午夜2点,米裳洗漱干净,还原了本来的面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医院。因为是儿科病房,都需要家属陪护,不论多晚都能进去。
走过医生值班室时,室内灯还亮着,米裳弯着腰抱着包,蹑手蹑脚地从门前飘了过去。
病房里,懂事的弟弟安静地睡着,床头还剩半块面包和一个空奶盒。
米裳轻轻放下简易折叠床,卷曲着身子躺在上面。
爸爸妈妈回去筹钱也有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家里房子卖了没有,爸爸妈妈回来之前,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撑下去,想着想着就入了梦乡。
突然的吵杂声,惊醒了酣梦中的米裳,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护士在门外吆喝着:“医生巡视病房了。”
米裳顾不得收拾自己,赶紧收床,整理病房。米豆早就醒了,正在啃昨天剩下的半块面包。
不一会儿,一群脚步声传了进来,前头高大挺拔的白衣身影,不用问,简医生来了。
每天10点巡房,只有那几分钟时间,也就在床前站一站,几句简短的公式化问答,可是却让米裳有着无限的期待。他来之前的焦急期盼;站在那里时自己心里的紧张悸动;他走了,眼线长长注视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就成了米裳一天生活中最有盼头的一件事情。
可是昨晚,在那灯红酒绿中的偶遇,让一觉醒来的米裳,心里无限惶恐。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被他一眼看透了。如果他知道在那里工作的那个女孩就是她,她会无地自容的,甚至都没勇气再来医院的。
简医生一如既往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两句,然后带着身后那群人走了。
米裳的手心攥出了汗,脸色很苍白,简医生的淡漠神情让她稍微安心下来。
星期五,同宿舍的柳笑笑拉住许久不回宿舍的米裳。“明天我们几个要去爬山,怎么样?一起去吧?”
米裳想都没想,摇摇头,她没时间也没钱,对同学间的这些聚会,游玩早就断了念相。
“你弟弟还没好啊?”柳笑笑担心地问她。
“没,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学校里有什么事情,你记得通知我。”米裳叮嘱着柳笑笑。
柳笑笑爽快地答应着,也没勉强她,跟同学一起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让米裳非常不安,在这个夜总会里隔三岔五地都能看到简医生的身影,不是跟那个小老板来,就是跟其他老板来,每次也少不了让米裳去陪酒唱歌。
米裳几次都想辞职,可是一来这里钱赚得快,二来,她自己下意识里很期待能常看到简医生的到来。
每次听到妈妈桑尖起嗓子叫她出来陪客时,她就特激动紧张,希望下一刻看到的人是简医生。
渐渐地简医生成了这里的常客,小姐们都愿意围着他,因为这样就能从带他来的老板手里拿到更多的小费。
米裳是能躲远点就躲远点,她不敢去闻简医生身上散发的药水味,这种地方闻到那种味道,让她觉得自己在堕落,在犯罪。
一夜落雪,让这个城市堕入纯白色的世界里。
米裳裹着一件不太厚的棉衣,走在医院住院部的路上。月色加上白雪,让深夜如同白昼。她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前面不远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简医生?米裳下意识扫了扫自己的装束,还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信步走了过去。
“简医生,今天值夜班啊?”米裳虚虚地问。
“不是,下雪了,出来走走。”简医生温和地笑了笑,“夜里冷,要多穿点衣服。”
米裳听着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按理说,他该问一声,怎么这么晚还来病房?他并没有问。米裳顿时有些紧张,她想赶紧逃离。
“啊,我上去了,简医生,再见。”米裳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
上了二楼,透过窗户看到下面那个静立在雪地里的高大身影,难道他真的在赏雪?
第二天医生巡房,没有见到简医生,让米裳好生失落。又不能去问医生护士简医生为什么没来上班,这一天米裳神不守舍。
晚上照例去灯红酒绿的地方挣钱。歌声正酣时,妈妈桑进来拽走了米裳,把她一把推进10号包房,米裳怔住了。危襟正坐的这个男人,正是让米裳担心一天的简医生,身旁自然也少不了那个小老板。
简医生对米裳的到来,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异,一如既往地喝酒,米裳照例不吭声地在旁边给简医生兑酒。酒喝得差不多了,小老板心不死,旧话重提,说药储部已经搞定,只要主治医生认可,这药就直接入库,好处当然少不了,除了这卡上的几十万辛苦费,东区最好位置的公寓楼,钥匙都拿来了。
简医生微笑不语,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没听清楚,还是真的不会为之动心。小老板悄悄拽起一旁的米裳走出包房,来到拐角楼梯处。
“我看出来了,简医生对你有意思,这些日子,你从我这里也没少拿好处,今晚你陪简医生过一夜,把这件事搞定了,我给你这个数,5万,干不干?”小老板一脸胸有成竹地看着米裳。
5万,确实很有诱惑力,而且这个人还是简医生。放别的小姐身上,那是求之不得。但是,米裳从接触到他们俩,上网查询后,才明白这些行贿的药品大多数都是假药,从此她就噩梦连连,总是梦见弟弟米豆吃了假药后口鼻喷血。她咬牙切齿地对小老板说:“你就别妄想了,我弟弟就是血液病,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会有报应的!”
“赫,你这个下贱的女人,给你脸不要,还敢骂我。”说着小老板举起巴掌扇了过去。
米裳的嘴角顿时流出了血,但她没有出声,她忍着,她怕惊动了里面的简医生。
小老板再次举起巴掌时,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