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杨俊如此说不是第一回了,便说道,“我并非是冲撞二公子,只是据实说话而已,我不懂得什么规矩、大礼,只想说自己该说的,总不能让无辜的人替我受罪。”
“你还伶牙俐齿?”杨俊见我分辨,更加来劲了,说道,“你或许还不知道,二哥这个人是从来不动声色的,连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有些事情连我都不大好管,你倒是什么都不顾忌,在二哥面前慷慨陈词,让我看着佩服。怎么说呢,二哥似是对你格外不同,你当着几位大人的面跟二哥顶着,二哥似乎事后也没有在意。”
我见他越说越没谱了,遂说道,“三公子,照你如此说,二公子难道是听不进规劝的暴虐之人?二公子是向来如此随意责罚部下,还是不明情理的专制成性?”
杨俊听我如此说,惊讶得瞪大了眼珠子,半会说不出话来,等反应过来,忽然就看看帐外,对我说道,“你可真是不知惹祸上身,刚刚说了你什么都不顾忌,这会你倒是真的要翻天了,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对二哥大逆不道的话来?叫人知道,就算二哥不杀你,别人也会出面杀你。你不懂,军中有军法,二哥管制部下,不管职位高低、违令大小皆是按照军法处置的,要不然何以服众?二哥并非暴虐专制成性之人,反而是难得的严明君子,那天你言之凿凿的要二哥放了那几个人,二哥居然也肯让步,对你是天大的颜面了。”
我听他说杀头,的确心惊了一下,缓了一会,说道,“我并非是大逆不道诋毁二公子,就是因为知道二公子是严明之人,我才故意有此一问。毕竟是元帅,我记着你的话,日后在二公子面前谨慎便是。”
“这才是开窍。”杨俊笑了,对我做了个坐下的手势,他自顾坐下,又盯着我浑身看了几个上下,说道,“方才也没有跟你说,你穿了这一身戎装,竟比世间女子多了几分娇艳,却有巾帼英姿。”
我在旁边坐下,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美是丑皆为天生,纵然是美若天仙,也不是我半点功劳。父亲膝下无子,我自幼便如半子一般,自然便把自己当半个男子一般看待,从未想过什么女儿家的娇颜粉黛、金钗罗裙,行医才是让我最为踏实的。”
“你也太小看了我,我虽然轻狂,可也不是贪**相之人,你若不是心地纯良,就算你美若天仙,我又怎么会青睐于你?”杨俊淡淡笑道,“父皇说过,自古有两种女子最是可怕,也最是危险,一是美貌女子,二是智慧女子,易于生变,可你不单美貌且智慧,又知进退,难怪二哥看你的眼神也要融化了几分。”
我听杨俊这话,连忙看向帐外,说道,“三公子何必消遣我?夜深了,明日还有军务,三公子还是先回去吧。”
“别急,我还有一事问你,我看你不但劳累,还心事重重,一时半会的你也睡不着,不如跟我说说?”杨俊正色问道。
我一想杨俊还是经常有细心的时候,说道,“一来是忧心军中病情,二来,是挂念父亲,不知他现在如何?虽然分离不长,可总是放心不下。”
杨俊看着我,沉声开口,说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二哥今日已经在军中下令,除了驻守城中的士兵外,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军营半步,违令者斩,这都是为了不让病情难以控制。别说是几位将军跟大人,就是我,便是离了这阵地都要跟二哥说一声。我看你还是暂且安心呆着,等士兵们都好一些再回去见你父亲,过两****再寻了机会,叫人去医馆替你探探消息。”
我整个人就愣住了,喃喃说道,“如此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正说着,营帐外就有了动静,杨俊大声喝道,“进来吧。”
一士兵掀开帘子进来,看见我跟杨俊并坐着,立刻下跪朝杨俊说道,“见过三皇子。”
“何事如此擅闯林姑娘营帐?”杨俊淡声正色问道。
“回禀三皇子,方才林姑娘姑娘重新开出的药方已经送往将军处,将军派人快马进城中找寻药商问过,羚羊角粉奇缺,特来请林姑娘示意。”士兵快速说道。
杨俊一听,转头看着我,我站了起来,药方中药材或许有缺乃是在我意料之中,我仔细想了一下,问道,“除了羚羊角粉,可还有其他药材不够?”
“单只羚羊角粉一味,其余的未听将军提起。”
杨俊问道,“羚羊角粉有何用?只能用此一味才见效吗?”
我回身看着他,说道,“羚羊角粉清热镇挛、解毒消肿,是治愈高热神昏、谵语发狂、惊痫抽搐的圣药良品,是当头第一选,若是换了别的药物,药效会大降。但是看这情形,也只有试用其他的药材替代了。”
杨俊点头,恍然大悟,我转身对那名士兵说道,“劳烦你回去转告将军,就说把羚羊角粉换成牛黄、麝香、冰片三味药材,只是牛黄之毒性比羚羊角粉大,要酌减,这药材宁缺毋滥,若是用了不好的药,无异于雪上加霜。”
“是。”那士兵马上要走,我连忙叫住他。
“我把药名跟用量写下,你送回去,只把羚羊角粉正一味药换成这三味药即可,其余不变。”我把方子写下交给他,士兵接过便退出去了。
我又长出了一口气,叹了一声,杨俊见我如此,问道,“你为何叹气?”
“三公子有所不知,牛黄、麝香、冰片三味药材相加,只怕还要比羚羊角粉单一味药材逊色,我如何不忧心?可眼下也是不得已为之。”我对着他解释道。
“只要对症,就算药效弱一些,连续服用也可解燃眉之急,你还是别太忧心了。”杨俊重新站起来,说道,“得了,这回我看你是真累坏了,我也不吵你了,歇着吧。”
我正要说话,帐外传来士兵说话的声音,杨俊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些人真是够烦的,怎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利索?”说完,他伸手一掀开帘子,沉色问道,“究竟何事?”
我的目光越过杨俊,看到外面有三人,门外两个士兵加另外一个士兵模样的人,都朝杨俊行礼,“三皇子。”
“直接说。”杨俊简短问道。
“禀告三皇子,受二皇子之命,特来打探林姑娘是否安歇。”当中一人回道。
“既然如此,为何吵吵闹闹?”杨俊神色不满地说道。
“回三皇子,二皇子只说打探,不许惊扰了林姑娘,只是门前两位士兵盘问起来,所以才惊动了三皇子跟林姑娘,属下该死。”
杨俊顿了一下,说道,“罢了,下次小心些,回去告诉二哥,林姑娘刚刚检查军营回来,正要歇下了,叫二哥放心,不会误了明日治病的事情。”
“多谢三皇子。”那人一行礼离去了。
杨俊这才放下帘子,回身对我笑道,“瞧,二哥真是有心,他想事情一向心细如发,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二哥待人也会这般心细如发,我可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
“三公子请回吧。”我低着头,窘迫起来。
杨俊哈哈大笑,说道,“你这般心领神会,莫不是我果真说中了什么?也是,我至今是怎么想也想不透,二哥跟你竟然一致瞒着我你已经知晓我们身份的事情,真是耐人寻味。”
“我已经说过了,二公子是为大局着想,有些事情是不宜张扬为好,而我,只不过是听从二公子的命令,绝没有什么故意瞒着三公子的不良心思。三公子何必越想越复杂?”我平静地回答他。
“好,这事我不再提了,你可不知道,我本来就心闷,如今军中又出了这等事情,我着实压抑得难受。什么时候你闲了些,我再找你说话,别说满军营,就连二哥他,也跟我谈不拢,动不动就管束于我,只有你最投机了。”杨俊埋怨似地说道。
“是,三公子只管尽力宁神些便是。”我劝道。
杨俊看我如此说,才满意地掀了门帘出去了。我恍恍惚惚地走到榻上,感觉方才都是梦境一般,沉沉倒在榻上,这一回,才真正累得很快睡着了,完全不知身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