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颜色灰暗,医院大门前一片嘈杂声,车川流不息,偶尔有片刻诡异的安静。
纪煌祖站在拥挤的车道中间,抬起头看向天空,天空似被划过一道狭长的缝隙就像现在他的胸口一样,隐隐作痛。
划开云可以看见一道蔚蓝的天空。
他师兄方正告诉他,沈黎婳两个月前来过医院。
他当然知道两个月前沈黎婳来过医院,而且她的主治医生就是他的师娘,他师娘帮沈黎婳做的人流,“师兄我知道怎么处理放心吧。”
方正叹了一口气,拍了怕纪煌祖的肩膀,“不要太压抑自己了,孩子还会再有。我第一次到你媳妇见面没想到是在医院,总之黎婳是个好女孩。”
呵,纪煌祖的薄唇掀了掀,还是没有说话,对啊!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还是做人流!你总是肆无忌惮的宠爱一个人,她越是不会将你放在心上,傻哈!
现在连他师兄知晓沈黎婳怀孕的事情。
窗外的云停留在半空中,被微风剪碎。
纪煌祖回到病房,坐在病床前替沈黎婳掖了一下被子。
两个月前:
“请坐”沈黎婳坐在医生的对面,她的主治医生是一个中年男子,下巴处留了一点小胡子。
两个月前:
沈黎婳的心情紧张而又忐忑,左手叠在右手上,手心有一丝薄汗,眼睛看向方生,“医生,您说!”
方生左手边是几台液晶显示屏,显示屏上显示的是沈黎婳的脑部CT图片。
沈黎婳脸颊有点苍白,眼睛如星辰,头发柔顺的垂落在美背上,整个人的气质像柳絮,是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安静柔顺。
医生看了一下病例,拿着手中的笔,睨了眼前俊秀的女孩一眼,他认识沈黎婳,沉默了一下说道,“HC病症是一种染色体显性遗传所导致的脑部退化疾病,一般是在四十到五十岁发病。”
图片清晰,鲜亮,却灼灼地刺眼。方生叹了一口气,又指了一下显示屏上的CT,“HC病症是因为脑部细胞的持续退化,影响到了控制协调动作的神经节。在神经节内,HC会针对脑皮层神经元,特别是尾状核特定攻击。这种病十分罕见,属于家族遗传病。”
“您的意思是我是那千万分之一。”沈黎婳腿上交叠的手微微颤抖,眼睛清澈宁静。
“它会影响到控制思想,领悟力及记忆的脑部外层表面。你会逐渐丧失控制能力,到后期,记忆力会逐渐下降甚至消失,以至于最后丧失自理能力直至死亡。”方生双手交叉合十严肃地说道。
方生盯着沈黎婳看了几秒,他记得阿祖和他提过他要当父亲了吧!有了宝宝的女人的确与一般人不同,贞静,温柔可人,特别是那明艳动人的大眼睛,简直完美无瑕。
谁人知晓沈黎婳的眼只有三层视力!
“您之前是说一般是四十到五十才发病?那是不是还有希望?”沈黎婳问道,宛若抓着救命稻草,上齿咬着下嘴唇,嘴唇上苍白的牙印惹人怜惜,纤细柔嫩的手僵硬地摸了摸肚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是误诊?“医生,我想复查。”
生命如此短促,既然总归要死去为什么还要活着?她没有想到一切来的这般迅速,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你可以再去检查是否误诊,但是你的脑退化已经清晰可辨。”对于患者对自己病情的不可置信,他见太多了,缓了方生一口气,“因为DNA检测现示,你的XX基因已经发生病变,只是医学上暂时还无法解释你脑退化如此快的事实。”
沈黎婳眼睫毛下垂,眼神黯了黯,“医生,那……孩子……会怎样。”
“孩子遗传HC病症的几率很高。而你HC最后病发可能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是一年,因为没有先兆,药物只能做到延缓病情却无法根治,孩子可能会是死胎,所以我劝你还是回家和你丈夫仔细考虑一下”方生硬生生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没见过这样的年轻的HC病人,眼前这个如琬似花的女子,病历本上对她于年龄的描写只有二十岁。
他每天在生死之中穿梭,他的生活似乎越来越没有什么盼头,大半辈子,他看惯了生死。
“谢谢你医生。”沈黎婳恍惚拿着病例离开,去药房拿药。
只是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谁会知道最后她的结局。
六岁岁以前,沈黎婳和母亲宁凡被关在沈家郊区的废弃屋里,有专人看守,她的父亲……
六岁岁往后,她和母亲宁凡回到沈家,却又发生剧变,她的性格说得好听是娴雅安静实际上她懦弱、怯弱。
那一天,沈黎婳无力地埋头蹲在医院门口,后来呆在小区里面的花园里整整几个小时。她想得很清楚,纪煌祖还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所以……她一个人去做了人流……
***
纪煌祖一天没有阖眼。护士叫他去旁边的空床上休息,被委婉地拒绝了。因为陪在病床前,沈黎婳的手就在他手中,如果沈黎婳第一时间醒来他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在医院里,纪煌祖已婚的消息在医院里新来的护士之间疯传,特别是看在纪煌祖对妻子体贴入微,有些大胆是护士甚至宣称要挖墙脚。
沈黎婳睁开眼睛看见一夜未睡满脸胡渣渣的纪煌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贼萌贼萌样子的纪煌祖。沈黎婳抬手想要摸纪煌祖的胡渣,刺刺的感觉硌着手心痒痒的。
纪煌祖佯装闭着眼睛,享受着沈黎婳难得的的亲近。冷峻的脸庞有了一丝柔和。
“身体怎么样了?”纪煌祖被沈黎婳磨得心里痒痒,终于发出声问道。
沈黎婳像小猫受到惊吓一样,手迅速地缩了回来,心里虚虚地,脸蹭地漂浮着两片薄薄的红云,“谢谢你,好多了。”
这就是他们夫妻两的相处模式,沈黎婳一直拒绝纪煌祖的靠近,也从来不主动靠近。
沈黎婳心里惴惴不安,等待纪煌祖发火,流产后未处理好引发了大出血,纪煌祖应该可以找到发泄的突破口,见纪煌祖阴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沈黎婳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纪煌祖抓紧沈黎婳的手。
“我……我……”沈黎婳结结巴巴,明知道纪煌祖知道了她擅自去做人流,但是她还是说不出口让他知道。
纪煌祖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看沈黎婳的反应,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前一刻的温柔消失殆尽。孩子是不能提起的旧疤。
沈黎婳瞧见纪煌祖的冷笑,心里顿时凉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