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7年和1998年,如果不炒作资产重组股的话,那一定是亏多赢少。在这两年,大盘的走势基本上属于调整行情。从1997年7月7日到1998年4月8日,上证指数从1096点涨至1322点,涨幅为20.6%,但资产重组股的涨幅远远超过大盘,有不少股票的涨幅是大盘的10倍,如嘉丰从4.6元涨到15.41元,涨幅268%;联农从5.81元涨至20.5元,涨幅252.84%;交运股份从4.85元涨到16.43元,涨幅238%;兰陵陈香从3.74元涨至14元,涨幅274%。
人们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放肆地炒作资产重组股,自然有其合理的一面。从1998年中报显示,资产重组公司净利润增幅出人预期,如中远发展增幅74倍,银河动力61倍,吉林纸业44倍,鞍山合成34倍,净利润同比增幅前10名中有9家公司进行过资产重组,尤其是ST粤海发,从1997年同期每股亏损0.30元,在1998年中期变为每股赢利0.568元,其增幅据沪深股市首位。从净资产收益率来看,沪市股市前10位中有4家在1997年或1998年上半年进行过重大资产重组。
最令人瞩目的是改变主营方向的重组公司,以中远发展、烟台发展、鞍山合成、宁天龙、五一文、托普软件、轻骑海药、ST粤海发、国嘉实业、交运股份这10家公司为例,它们1998年中报平均每股利润从1997年中期的0.0163元变为1998年的0.158元,同比增长了869.32%,平均净利润同比增长高达1840.84%,其中有3家增幅竟高达2500%。1998年全年净利润增长的排行榜中,前10位中重组公司占据了9位,在57家净利润翻番增长的上市公司中,重组公司占86%,共49家。在368家上市的重组公司中,有245家净利润实现增长,其中119家增长率超过30%。
数字是最能说明问题的,当然有赢必有输,不是所有的重组公司都能起死回生。1998年123家重组公司实现的仍是负增长率,有29家依然出现亏损,其中7家公司出现了亿元以上的巨额亏损,也就是说,重组公司产生了两极分化,重组公司前20名平均净利润增长率为2742%,而后20名的平均值却是-1312%。但人们不去看失败的公司,看到的是那些成功者,那些一夜之间“麻雀变凤凰”的奇迹。在人们眼里这样一些数字更为重要:1997年净利润增长超过百倍的有3家,超过10倍的有10家,翻番的有40家;1998年净利润增长超过百倍的重组公司1家,超过10倍的9家,翻番以上增长的49家。这些“恼人肠,聒人耳,醉人心,坠人志”的神奇数字,令股民兴奋不已,也令股民充满了对重组股“今是而昨非”的想象。
有人说买股票就是买公司的未来。未来是什么?未来是靠预测和想象建立起来的,既然有些重组一夜巨变令人难以预测,那么就留下了想象;有惊人的增长,自然会产生惊人的狂想,也会有惊人的魄力把股价炒上天。
1997~1998年股市走势总体调整,可以说相当疲软,为此1998年证监会还宣布从6月12日起,证券交易印花税率从5‰下调为4‰,企图刺激股指上行,但股指依然以下跌为主基调。在这种基调下,资产重组板块有如此巨大的涨幅,必然使得其他的一些股票走出一轮熊市作为代价,否则指数会迭创新高。那些在1996年行情启动时走了一轮牛市的绩优股与低价股,在1997年和1998年的资产重组中进入了漫长的阴跌过程。以两市1996年行情的领头羊为例,从1998年1月5日到11月22日,沪市的四川长虹从40.86元跌至14.02元,下跌26.84元,跌幅50%(扣除送股因素);深市的深发展从24跌至14.31元,下跌9.69元,跌幅40%。
四川长虹的走熊自然有它的内在因素。1997年以后,家电行业竞争日趋激烈,生产能力业已过剩,即使具有强大的竞争能力,也不会有利润的大幅增长,所以船大难掉头的四川长虹,1998年利润同比增长仅为0.37%,约等于零增长。在远见卓识上,四川长虹还不如青岛海尔,在国内市场饱和的情况下,青岛海尔致力于拓展海外市场,雄心勃勃地向世界500强冲击。1997年11月14日,青岛海尔集团在北京与南斯拉夫工业联盟总公司签订协议,在贝尔格莱德建立空调器生产厂,生产以新一代智能变频一拖多系列为主的空调器产品,品牌商标为中国海尔,一期工程年生产能力为5万台。这是海尔集团首次在欧洲建厂,向世界市场跨出的第一步。不过就是像青岛海尔这样比四川长虹更具有前途的公司,也无法幸免在绩优股走熊的市道中被腰斩,它从1997年7月的34元跌到1998年底的16元附近。
最让人看不懂的是业绩骄人的绩优股,在1998年中因为没有重组题材而遭人唾弃。邯郸钢铁1998年净利润排名列沪市第五位,每股净资产高达3.50元,每股收益在1998年中期已达到0.318元,1998年1月22日上市,发行价为7.50元,开盘价为8.00元,仅比发行价高出7%,恐怕可以说是中国股市上市开盘便宜之最了。运行一年后,还跌破了7.50元的发行价。扬子石化,每股收益为0.31元,发行价为4.20元,1998年5月12日上市,开盘仅为4.82元,没几天就跌破发行价,半年后连4元都不到了。鞍钢新轧,发行价为3.90元,开盘为5.15元,到1998年11月1日,股价只有2.92元,恐怕是跌破发行价幅度最深的股票。
这种没有重组的绩优股无人问津的现象,使许多以绩优为投资理念的股民吃尽了苦头,不能不相信当时流行的这样一些口号:“轻指数,重个股。”“淡化指数,捕捉个股。”“参照指数,猛炒个股。”“不管指数,只炒个股。”
第三、“5·19”开写科幻小说
“十五大”启动新概念
自1997年5月深沪股市扭头下跌之后,到了7月,许多股民(或许还包括管理层)认为调整到位了,但股市依然如同绵绵阴雨慢慢盘跌不止。股民、庄家、机构和上市公司对股市走牛还是走熊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
1997年9月12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五次代表大会在北京隆重召开。在这次会议上,传出两个对股市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信息。第一是把公有制概念定义为只要国有资本是大股东,哪怕里面包括集体、个体、外资等不同的经济成分也算是公有制。这个定义废除了只有国有资本才是公有制的狭隘观念,隐隐透出一个经济所有制大改组的时代即将到来的信息。这个时代意味着各种经济实体的大融合,也就是说,各种经济成分组合的股份制已走过了试点阶段,将成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经济形式。另一个信息是指明了国企改革脱困的方向,即对国企进行股份制改造,通过兼并收购、资产重组等方法把别的经济实体吸纳进来。这两个信息从理论的高度指明了公有制是什么,为实现这样的???有制应该怎样对国企进行改革,使国企走出困境。可以说,“十五大”与邓小平同志的1992年的南方讲话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邓小平同志的讲话把股市界定中国股份制试点的场所,而“十五大”把股市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国企股份制改造的实现场所。就此股市在中国经济中的地位产生了质的变化,从“允许试”走到了“试好了,推开”的阶段。这个性质的改变,从根本上决定了股市必须向上拓展空间,以迎接大量的改制后的国有企业(包括多种经济实体在内新意义上的公有制公司)上市,这些上市后的公众公司将成为中国经济的主体。这就是1999年“5·19”行情的内在动能。
大学里有一门课叫政治经济学,不过很多学生都不喜欢这门课。在中国社会,用政治的眼光看透经济的人,是可以赚大钱的。中国经济的质变,往往都是用政治的方式来表达的。股份制试点真的会是“试”吗?试不好意味着改革开放的失败,改革开放的失败就是经济的崩溃。国家“试”,你就赶紧买股票。事实证明,政治觉悟能让一批人先富起来。现在从“试”走向铺开,此时不买更待何时?从上证指数来看,“试”的空间是基点到1500点左右,那么铺开的空间,就在1500点以上(后来事实上到2200点)。你可以抱怨股市圈钱太急,也可以抱怨业绩地雷太频,甚或可以抱怨违规犯法太多,这都因为你抱着外国的理念来炒股,中国股市的利润最主要的是来自于政治空间。
领导干部要讲政治,当股民更要讲政治。只有真正领会“十五大”精神的股民,才意识到1999年的大牛市行情就在眼前了。
1999年上半年,市场处于7月1日即将实施的《证券法》宣传的高峰期,媒体到处宣讲《证券法》,对于习惯了旧思维模式的股民来说,法规就意味着监管,监管就意味着调整,调整就意味着熊市。也难怪股民们跌落“思维熊市”,“十年套死心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所以无论媒体对《证券法》如何叫好,股民心里却看空一片,股市为之继续震荡探底,沪深两地日成交量在70亿元左右,股指始终在1000点附近徘徊。行情发动前,新股发行量仅为114亿元,大大低于1998年同期水平。股市没有显出任何异样,一片“澄江静如练”的平和。
其实“十五大”之后,中国管理者对股市的理念变了。1999年4月13日,朱镕基总理参观美国纽约的纳斯达克交易所,不仅为当天的美国股市开了盘,而且在贵宾留言簿上写道:“科技与金融的纽带,运气与成功的摇篮。”中国的股市从股份制改革试点到国企解困,总不能老让老百姓掏钱解决国家的问题,也得让老百姓实实在在赚点钱了,否则股市完全成了中国老百姓的“抽血机”,谁还来玩呢?这种苗头已经显现,有人上访,有人示威。国家安全部派人来上海调研,调研结果被《上海证券报》以内参形式发布。1999年5月4日,朱镕基总理在这份内参上做了批示。随后朱总理又对股市的发展提出八点意见,其中包括要求基金入市,允许国有企业申购新股,降低印花税和允许商业银行为证券公司融资等。总之一句话,股市再不能让投资者赚钱,恐怕很难再抽到血了。
可拿什么让投资者赚钱呢?这可是个问题。国企多数还在等着解困,而刚刚解困的,效益肯定不行,不能给股民很多回报,要赚钱还得靠差价,要让股市上涨,就得靠题材。重组的题材炒过了,重组后的效益并非想象的那么好。这次得画一个新的“饼”来让股民们充饥。1999年5月19日,《上海证券报》记者刘威就画了这个“饼”。她在当天的《上海证券报》上刊登了一篇名为《网络股能否成为领头羊--关于中国上市公司进军网络产业的思考(上)》的文章(20日、21日分别刊登了中和下)。文章称,以后是网络的世界,而目前我国网络用户只有210万,前景之广阔不言而喻。这就像当年美国人炒保龄球,全世界人民每人每天都打一场保龄球,那该有多大的利润呀。于是不管非洲的土著人是不是也会来打这个球,反正想象空间一下子被打开了。全国13亿人同时上网,不管有没有能力上网,反正一张巨大的网就是一网巨大的财富。
许多股民恐怕至今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日子:1999年5月19日。当日,上证综合指数以1058.7点低开,此后大盘股企稳回升,绝大多数股民并未察觉广电股份等一些股票走势有异样;下午开市后,广电股份一开盘就封杀涨停。在其带动下,高科技和网络概念股纷纷上扬,如新华股份、深桑达发力上攻,于是前期超跌的绩优股也紧跟着出现报复性反弹,大盘顿时一片飘红。在收市前1小时左右,上证指数突破1100点关口,终盘报收于1109.09点,较前上涨4.64%,深证成指当日以2533.27点开盘,收于2662.28点,上涨5.03%,上证指数与深证成指双双收于全日最高点,分别较前劲升了49.21点和127.56点,两市累计成交较前日增加近九成。沪深股市共有43只个股报涨停,其中网络概念股表现最为抢眼。
第二天股市继续上涨,第三天还在拉阳线,第四天大盘仍然一片红。
在5月19日到6月19日的一个月里,沪深两市市价总值和流通市值均有了大幅增长,沪深两市A股市价总值分别增加4288亿和3488亿,流通市值分别增加1216亿和1122亿,增幅都达到四成左右。两市的日成交金额从5月18日的35.71亿放大至6月18日的521.83亿,一个月内增幅达到13.6倍。这一个月来,日成交500亿以上的有3天,300亿以上的有11天,换手率也从5月18日的日平均换手0.6%左右上升至日平均换手6%左右。
有经验的股民都意识到一轮牛市行情开始了,但如此迅速的“暴涨”几乎也是有经验的股民所害怕的,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大盘如此“暴涨”必然引发管理层挤泡沫式地吹冷风。然而这次惯例首次被打破,跟随“暴涨”而来的非但不是冷风,而是一股股暖流,一连串的利好洒向高昂的牛头。
1999年6月10日,中国人民银行宣布第7次降息。6月14日,在上证指数站到1400点以上时,证监会官员发表讲话,指出股市上升是恢复性的。仿佛唯恐股民听不懂或不相信,第二天6月15日,《人民日报》为此发表特约评论员文章《坚定信心,规范发展》,庄严声明股市属于恢复性上涨,要求各方面坚定信心,发展股市,珍惜股市的大好局面。这篇《人民上报》评论员文章,让人想起1996年底的《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那一天评论员一声断喝,股市连续3个跌停,而这次评论员吹响的却是进军的号角。政府对股市上涨的支持态度如此明确,“5·19”行情只是“恢复性”上涨,言下之意,行情上涨空间巨大,媒体为此兴奋不已地大加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