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岫疑惑片刻,入目的红色提醒她今夜有人成亲了,段瑾岫很快想到这是杜牧之和独孤然的婚礼,上世桑甸为从她口中得到宸国详细并未在杜牧之回桑甸之时便举办婚事,如今想来是杜牧之带回了父皇,让桑甸王大悦便赏了杜牧之驸马之位。
段瑾岫朝灯火通明的宫殿望去嘴角扯开一抹古怪的笑意,凤目似一汪湖水一片清明,却望不见湖底,顺着人群的吵闹声,段瑾岫抬步走去。
蒙城是桑甸为数不多的大城之一,为桑甸国都。段瑾岫识得这里,这是便是桑甸王族居住的东莱宫,那办喜事的地方也正是独孤然所住的嫣然阁,嫣然阁的庭院空地燃起簇簇篝火,宴请臣民撇去君臣之别载歌载舞,欢声笑语闹成一片。
段瑾岫寻了一条较为隐蔽的小径走近人声鼎沸的人群,旺盛的篝火将周围人的面孔衣服染上一层耀眼的金红色,人群在跳跃的火焰四周起舞,段瑾岫快速环视四周,人的脸都是模糊的。只有一处,那些人的脸是清晰可辨的。
几簇篝火中最大的一簇周围围坐着不少人,段瑾岫识得这些人是今日的主角,桑甸王独孤傲朝南正坐,桑甸长公主独孤依着独孤傲左侧,今日一身火红嫁衣施以红妆更衬得傲气凌人,独孤然左侧便是杜牧之,身着红色新郎服的杜牧之依旧一派温润和雅,正如十年来潜于段瑾岫身边的模样。
观察完在场一切段瑾岫转身离开,她的面色始终淡然着只有眸光暗含汹涌,上世的仇,今生要一起还了,段瑾岫转身悄然离开宴会。
“嘶嘶~”
几声声响传来,极轻极细几乎被婚宴的声响掩盖过去,段瑾岫因在桑甸时刻警备着将这声响听入耳中,听得异响一双凤目已飞快略至声响处,只见浓厚夜色中一道幽亮飞快向她闪来,段瑾岫不及思考整个人敏捷一闪灵巧避开那道幽亮,转头朝它看去还未看清是个什么东西,那道幽亮竟飞快地再次向她跃来。
“快避开!”
随着一道急急匆匆的男音段瑾岫右肩一个吃力,整个人向后头仰去。
凤目一低,段瑾岫怒气燃眉,哪个冒失鬼多管闲事?!
待站定身姿,段瑾岫朝那人望去,只见那人左手以三指捏着蛇的七寸,右手以拇指熟练勒过蛇身取出蛇胆,接着快速将蛇一盘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做完这一切那人才转向段瑾岫,木讷一笑,问道,“你没事吧?”
段瑾岫敛下眉目,不语。眼前人身着桑甸长袍,在昏暗的夜色中勉强能辨别衣料上好的材质,粗宽的腰带上纹着一头苍鹰,那是桑甸王族独孤氏的标识,眼前这位该是桑甸唯一的王子,只要是桑甸的人她就不想也不愿与他们扯上关系。
独孤君奕见眼前人不语,不由疑惑明明他看见这人躲开的蛇,必定是不会因被蛇咬伤才疼痛难语的,又将人细细打量了一番,见着段瑾岫这副打扮又出现婚宴不远处的小径上,脑门一拍顿悟般说道,“啊!你一定是听不懂我的话,你是宸国人对吧,”说着挠挠自己的头,自言自语道,“现在我说的也是桑甸话,你也听不懂我问了也白问。”自诽完毕,独孤君奕讲起了宸国话,“你哪里受伤了么?”
段瑾岫暗暗瞪了孤独君奕一眼,她上世在桑甸也呆了十余年早将桑甸话学得透彻,眼前这呆小子还怕她听不懂?段瑾岫暗中讽笑着孤独君奕心中又有了一番计量,这里没人知道她活过一世没有人知道她会桑甸话,她大可当做自己不懂桑甸话从而暗中以此为优势,段瑾岫做好决定朝独孤君奕摇了摇头,算是对独孤君奕的回答。
“哦。”独孤君奕点了点头,目含惋惜看着段瑾岫,多俊俏的一个小姑娘啊,竟然不会说话,太可惜了!
段瑾岫见独孤君奕如此反应心中有些讶异,他为桑甸王子既已知晓她是永安公主不唤人来抓捕她反倒一脸惋惜是为何意?
独孤君奕见段瑾岫光看着他不语,更肯定了他对她的想法,这位清俊可人的永安公主很不幸是个哑巴。叹了一口气,独孤君奕上前准备搀扶段瑾岫,待双手要触及段瑾岫衣袖时却又想起了什么收了回来,在身上蹭了蹭擦净蛇的腥味才扶住段瑾岫的手肘,“夜深了,东莱宫也不知有多少蛇虫,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
段瑾岫懵了。
这独孤君奕是真蠢还是装傻?!
桑甸王对宸国虎视眈眈,如今掳了她和她父皇,旨在吞并宸国,身为桑甸王子怎样都不该对一个敌国公主这般殷勤!
段瑾岫跟着独孤君奕的步伐走着,暗自提防着独孤君奕依旧不说话,一来,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二来,她不说话独孤君奕也并未质疑什么,那她干脆就省些力气罢。
才走了没几步,独孤君奕搀着段瑾岫的手变掌将段瑾岫狠狠朝假山推去,段瑾岫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跌至假山山洞!狼狈爬起后,段瑾岫咬着牙压着怒气愤愤整理衣裳、头发。她就该知晓那独孤君奕是装傻!独孤一族怎会善待她?!
“王子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公主殿下的婚宴都已经快结束了,我王吩咐我等一定要找到殿下前去参加公主婚宴。”
“成亲的是公主又不是我,我去不去婚宴有什么关系?”独孤君奕漫不经心回着,因为婚宴实在无趣的很,可要是去了婚宴他就必须装得一副开心的模样,还有他那怎么都看他不顺眼的父王,总之,他当真不想去参加婚宴。
“殿下的话是不错,可毕竟是公主成婚,公主与殿下是姐弟,我王又有吩咐,殿下请这边走吧。”
独孤君奕挣开了来人的手,忙忙罢手,“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去,等我放回袋子里的毒蛇我就去参加婚宴。”
“是…是是,殿下请。”
见那名臣子大步离去,独孤君奕才送了口气,他未曾料到这番说辞能让他脱身,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是想将段瑾岫安全送回后再去,但他不能跟桑甸臣子如实说,只能用口袋中的毒蛇为理由。独孤君奕不知那臣子是听得“毒蛇”两字顾及自己安危才放他离开的。
确定大臣走远后,独孤君奕忙赶到假山山洞中,拉着段瑾岫细细查看了一遍,“对不起对不起,有没有哪里伤到你?我推得重了,对不起对不起!”
段瑾岫又懵了。
唯一的念头是这桑甸的王子怎么这般……愚昧!
独孤君奕粗略查看了段瑾岫,见她身上并无伤痕搀扶着段瑾岫继续朝原定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以后天黑了就不要再一个人出来了,东莱宫不光有蛇虫还有比蛇虫更可怕的东西,这里不比宸国皇宫,危险的很,你一个女孩子要更多加小心。”
段瑾岫继续懵,一路沉默。
待到靠近段瑾岫的依墨阁,独孤君奕停了脚步,送开段瑾岫,“你进去吧,我走了,自己小心。”说完,提着长袍跑入夜色。
段瑾岫望着早已看不见的独孤君奕呆愣在原地,脑中极力回想着上世的记忆想要搜寻关于独孤君奕的片段,偏偏越想脑中越是什么都没有,她只知他是桑甸不受宠的二皇子,可似乎在东莱宫中养尊处优生活得极好。如今这番作为又令她疑惑不解,从遇见到现在,看他神情不似有假,可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如此善待她?若是装得,那么连这场遇见都该是独孤君奕一手安排的,如此这般心计并非常人能有,她必得好好提防才是!
段瑾岫想着忽而一笑,他能利用她得到什么?桑甸?宸国?她一概没有。段瑾岫自嘲一笑便不再杞人忧天,倒是独孤君奕提醒了她,这东莱宫中有比蛇虫更可怕的东西。
段瑾岫侧身而立向东看去,那里灯火通明欢声一片,那里的人满面笑容幸福洋溢,也是那里的人禁锢她于此地,甚至想要在今夜要去她的命!
比蛇虫更可怕的东西么……
段瑾岫盯着那簇最大的篝火眸光深邃,透过夜色似乎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绕着篝火起舞,双手藏于袖中紧握成拳。良久,段瑾岫舒展双肩双手自然垂在两侧,淡淡吐出一口气,凤目恢复到一片清明,转身走入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