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乃是江湖门派,专门收集刺探其流走与江湖上的消息、刺杀雇主重金买下的人头,白玉京内高手云集人人精通易容之术,故白玉京虽有仇家无数却无人能将之剿灭,这样一个江湖人人畏惧的门派皆听令于一枚白玉令,得令者即为白玉京尊主。段瑾岫自懂事起便识得这枚白玉令,更知晓白玉令在她皇伯父手中。如今白玉令到了杜牧之手中恐怕她皇伯父已是凶多吉少,想至此段瑾岫的心重重一沉,有了白玉京杜牧之只怕是为所欲为了!
“杜牧之,莫要以为有了白玉京我段氏一族你便全然在握了。”段瑾岫咬着牙撂下狠话,这话却是说给自己安慰的。她大哥二哥驻守边疆仅余长她一岁的三哥留在徽城,她又在杜牧之手中牵绊着父皇,失了两位皇伯父的援助徽城危矣!
“呵呵~”杜牧之轻笑笑出,依是自满傲气,“我在你身边十年为的便是今天这一刻,捏住了你你父兄四人自然在劫难逃,至于你的两位皇伯父……”杜牧之一声冷哼继而说道,“我还未曾出手两位王爷相继倒下,倒是不愧双生子天生的默契,啧啧,这地大物博的宸国段氏怕是守不住了。”
“这宸国落到谁手中也不会成你杜氏江山,到头来你杜牧之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吼毕,段瑾岫顿觉身上无力软软躺倒在地上,凤目一片黯淡缓缓阖上。她以为经历了上世的欺骗与背叛她早已知晓何为绝望,眼下方知明知事情发展态势却无力作为之时连绝望都是奢侈的。
杜牧之对段瑾岫的话未置一词,匆匆瞥过地上的人,朝向琼枝递过眼色,右脚已提步向马车外走去,“时辰不早了,离桑甸路还远着呢。”温温雅雅的话胜券在握,再无半点怜柔之情。
琼枝抿唇一笑,弯腰抱起榻上的段瑾岫跟随杜牧之朝外走去。
段瑾岫身子无力只好倚在琼枝怀中,脑中清晰回忆起上世在桑甸的点滴,胸口便传来一阵阵绞心的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阖上的凤目中溢出,滑过她柔软苍白的皮肤,没入幽亮的青丝。
马车外,金执卫将马车团团围住。
“岫儿莫怕,父皇在此。”
闻声,段瑾岫倏地睁开双目看清骑马之人,凤目带着盈盈泪光顷刻光华四溢,清俊的面容漾出一个笑容,那笑仿佛是黑暗迎接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时瞬间开出的一朵莲,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也不过如此。
那笑落入段弘珏身后的一名将士眼中,成了此生绝唱。
“大胆贼人,放了公主,吾皇或会留你个全尸!”
说话时卢承瑞只觉心中有股热气莫名流动,扇得他不顾帝君龙威朗声脱口而出。
闻言,杜牧之一声轻哼,轻蔑以余光瞟过卢承瑞,“区区一名小将有何资格威胁我?”
音落空中便有“叮”的轻微声响擦过似是暗器飞出,不过眨眼功夫又是“哐”的一声,只见卢承瑞反手持着不知何时拔出刀鞘大刀,将一枚银钉挡下。
琼枝眉头一挑,看这小将年纪轻轻又主次不分的,未曾料到还能有这般身手竟能挡下她的银钉。琼枝怀抱段瑾岫侧过身子朝段弘珏微微一个欠身,“琼枝虽为宸国人,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陛下也知白玉京唯白玉令是从,今日怪不得琼枝冒犯了。”
“何必废话!”杜牧之挺直了腰背,亮出白玉令,“白玉京听令,除去金执卫生擒段弘珏。”带回一个段弘珏比段瑾岫来得重要的多!
夜色浓重,瞧不清外头的动静,却清晰听得树叶簌簌声。
闻声,杜牧之更是胜券在握,“我倒要看看闻名天下的金执卫与江湖第一的白玉京谁更胜一筹!”
手起手落,黑暗中万箭齐发,“嗖嗖嗖”射向围住马车的金执卫。
过了箭阵,两方人马缠战,一时间难分胜负。
段瑾岫仍是在琼枝怀里,琼枝站在原处,仿佛是要让她看清这场战斗,其实并没有多大悬念,双方实力悬殊,金执卫不过百人,应对得又是皆是高手,段瑾岫眼睁睁看着金执卫一个个倒下,看着自己父皇身中被刺,倒在血泊中,她却只能无力躺在琼枝怀里,四肢冰凉。
段瑾岫再次从昏睡中醒来,举目所见竟是一片熟悉,头一个想法是她回到她自幼住着的毓秀宫,紧接着脑中一个激灵,顿时想起这地方是桑甸蒙城,上世她便是在这鬼地方被囚禁了一世!
没想到两世她都没逃过来桑甸的命运,段瑾岫的眼悲着唇角却扯出一个笑,她笑杜牧之迂腐,前世哄她骗她让她住得如此宫殿,今生早已撕破脸皮何不将她丢入牢狱?她更笑她自己,前生她虽知杜牧之背信弃义,可她想他给了她一方还算清净的安身立命之所,她在他心里总该有那么一个位置的,只是如今看来……
不论前世今生,这地方便只桑甸给她准备的牢笼!
段瑾岫的笑忽而停住,唇角一压似要恸哭,凤目转而高高扬起,上挑的眉眼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清纯俊俏的脸庞添了另一股狡黠似狐的风味,明明是像极了母妃季贵妃的脸庞却又有几分段弘珏的影子。就算逃不开被囚桑甸的命,她也要颠覆了上一世的路!
她要活,要活得好好的!要让杜牧之为此付出代价!
段瑾岫从床榻翻身而下,凤目一抬已经这间屋子扫过一遍,屋内摆设格局不同桑甸照的是宸国,她在的是外屋,东面有窗窗下摆着坐榻,屋中的桌椅与记忆中无差,内屋与外屋以帘幔相隔,内屋摆着床铺梳妆台衣柜,屋子虽小倒是一应俱全。确定这就是她上世的住所后便不再浪费时间多看一眼,昏睡前杜牧之下令带父皇和她回桑甸邀功,她要找到父皇,一起回宸国。
段瑾岫活动了下筋骨倒是感觉身体并无异样,想必是身上的毒已清了,不过段瑾岫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想谁给她清的毒,横竖不会是桑甸的人便对了。段瑾岫身上本来没什么伤口,臂上的箭伤也已好得七八分,她活动完毕后便推门而出,开门一瞬间一张纸片落入段瑾岫眼眸,段瑾岫敏捷一抓凤目低眼一扫,手上轻轻一捏将纸片揉烂藏进袖口。
忍。
纸片上只有一字,段瑾岫不知是谁,那份心思她已然懂得。
段瑾岫低低一笑,大步踏出屋子,天不亡她宸国也!
门外,锣鼓震天,张灯结彩,一片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