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岫在牢中等了不过两日,便接到琼枝的提醒,过不了几天漠匪就要外出了,让他们做好准备。果真,三天后漠匪便出了砾堡。段瑾岫正觉幸运,独孤君奕一言道破,“哪有商队说来就来?是有人安排了这支商队引漠匪出门的。”
细想之下,确实如此。琼枝能混进砾堡,自然也能安排一支商队了,只是,为着救她,真真可谓大费周折,段瑾岫心里头总不是滋味,觉着因为自己一个人牵连了整个段氏整个宸国。
独孤君奕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一遍又一遍和百夫长确认各个细节,哪些人开路哪些人殿后,又有哪些人去马厩放马,末了,又跟罗立千叮咛万嘱咐,万万要保护好段瑾岫,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掉。
罗立斜了一眼独孤君奕,小公主能自保又有琼枝的人护着,轮不到他操心,他还是操心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子罢。
巳时,巡卫换班之时。
地牢的门如约打开,冲在前头的士兵瞧见开门人是平日收劳的漠匪,不由愣在原地不敢再冲。
独孤君奕拉着段瑾岫一个箭步冲在前头,“是易容术!按原计划行动!”早在见到琼枝时他就想清楚了,琼枝假扮王晶没人怀疑,易容术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连穿越他都遇上了,他也没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事了。
外头,已是一片混战。
独孤君奕拉着段瑾岫穿过混战的人从最近的西门出了砾堡。
门外,琼枝已在等候。
“公主快上马!”
独孤君奕止了步伐,将护在身后的段瑾岫推了出去,“快走罢。”
段瑾岫搭上琼枝伸出的掌,纵身上马,侧首却瞧见独孤君奕仍在原地,心里“咯噔”一响,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你……不走吗?”
独孤君奕摇头,他的士兵还在里面,他不能走,“你快走罢,安全之后给我传信。”又瞧向琼枝厉声道,“莫让我知道你辜负了她的信任!”
琼枝点头,算是回应,随后拇指食指相叩含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砾堡中六道人影飞出,落在琼枝后头的六匹快马上。
“告辞!”
琼枝扬鞭一挥,骏马飞驰,在独孤君奕的视线中越走越远。
琼枝带着段瑾岫,以及身后六人,七匹马跑了整整一六个时辰,直至跑出东戈壁才停下。
已是黑夜。
琼枝生了篝火,唤段瑾岫前来取暖休息。
段瑾岫挪近篝火,却不曾靠近琼枝。从识得琼枝以来,她便听信于她,琼枝也未曾害过她,可独孤君奕不在身边感觉到底不一样了,与独孤君奕相识数月,从怀疑到信任,她如今已是信他,可与琼枝相识不过数天,且一开始她便是信她的,少了相互建立信任的过程,心里总有些提心吊胆。
琼枝瞧着段瑾岫略显忧愁的面庞,问道,“公主为何事烦忧?”
段瑾岫侧目问道,“为何不和他们一道走?”
琼枝轻笑,“桑甸与宸国交战,那位王子有心保你,可那五百人不会,若是露了身份公主危矣。更何况……”她敬独孤君奕仗义,为救段瑾岫抛去身份芥蒂,可别人不会这么想,若真是让独孤君奕护送段瑾岫回宸国,这位王子指不定就留在宸国了。
段瑾岫没理会琼枝的深意,追问了一句,“可他们对付不了漠匪!要是送命了不就白救了吗?”
琼枝取出披风为段瑾岫添衣,便挨着段瑾岫坐下,“公主可知那是桑甸的士兵?于宸国来说便是敌人。”
段瑾岫争辩,“桑甸人也是人啊!”在帐外她是独孤君奕的侍卫,免不了要做些活计,士兵们瞧见了都顺手帮她做了,这一路走来,士兵们见她瘦弱对她甚是照顾,想到往日在面前鲜活的面孔要沾血,心里便发闷。
琼枝拍了拍段瑾岫的肩头,“今日漠匪大都出门了,他们又人多,会安全走出东戈壁的。”
说话间,分头出去找水、食的人陆续回来,已经备好吃食。
简单的晚餐之后,几人商定好明日天一亮便出发。琼枝安排好守夜,便让段瑾岫稍作休息。
段瑾岫睡不踏实,浑浑噩噩便到了天亮,浑身不舒适头又疼得厉害,强撑着没说出来,仍是跟着琼枝上了马,好在是与琼枝共骑一马,不需她多操心。
又是一日,傍晚时分,七匹骏马穿过两国疆界,入到宸国境内。
入的是在宸国最东北部的贝岭,贝岭因在桑甸最边界地带,故战事还曾蔓延至此。
一入贝岭,以琼枝为首的马匹慢了下来,段瑾岫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也踏踏实实躺回了胸口,终于,归家了。
“公主,我们到了。”
琼枝驾着马,稳稳当当朝着日头落下的西方走去。
西面,斜照来的金红色阳光太耀眼,闪得段瑾岫睁不开眼睛。段瑾岫抬手挡在额际,勉强睁开了眼睛,眼前只见着几个同他们一样骑着马的人影,正朝着他们过来,直射的阳光叫她瞧不清对方的面孔,看身形却是觉着熟悉万分。
对方越来越近,瞧不清的面孔越来越清晰,段瑾岫望着熟悉的面孔,两行清泪滚下,清风拂过,面上一片清凉。
那是来接她的亲人。
段瑾屹领着人停了下来,琼枝与身后六人早已下马,一揖,“草民拜见二殿下。”
段瑾屹摆手,双眼盯着担心了半载有余的段瑾岫,翻身下马,将段瑾岫从马背上抱下,抹去清俊小脸上的泪珠,甚至心疼,“可算回来了。”
段瑾岫“哇”得一声,扑进段瑾屹怀里放声大哭,“二哥,岫儿害怕!岫儿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她等了漫漫一生才等来了今日亲人团聚,今生只愿花好月圆人团圆,永不分离。
段瑾屹揽着段瑾岫柔声宽慰,“岫儿莫怕,二哥在呢,二哥在呢。”
琼枝也好,段瑾屹的护卫也罢,见着兄妹再见的情景都不由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念起自己的亲人,亲人团聚实在难得,也难怪向来面冷铁腕的二皇子今日难得的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