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君奕在马车车帘上拨了条缝,眼睛盯着独孤然的马车,瞧见马车走远,赶忙放了帘子在内厢里手忙脚乱一阵乱找,终是找的了他心腹贴身护卫给他藏得好好的药箱,捧出药箱又急忙取出一个白瓷药瓶,就着药瓶给段瑾岫喂了下去。
这假死可不好玩,一不小心便成了真死。
独孤君奕没什么经验,倒得急倒是洒了大半,喂进嘴里的不过半口,见洒在外头的药露独孤君奕更急了,捏开段瑾岫的嘴把瓷瓶里剩下的半瓶都给灌了进去。
“咳咳咳”
段瑾岫是给呛醒的。
段瑾岫拍着胸口呛得说不出话,她真不知道该谢她救了她还是怨她差点将她给害了,无暇说话之际段瑾岫仍忍不住斜了独孤君奕一眼,将她心里头复杂的想法都给传了出去。
独孤君奕见着段瑾岫目中似有责怪,挠了挠脑袋,顿悟,也是,她从假死中活过来他应该,应该让她多喝点水。
喝下水,段瑾岫止了咳嗽,端了仪态低声道了声谢,“多谢。”
独孤君奕想得了糖吃的小孩儿般笑得开心,“不必言谢,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劫狱成了举手之劳?段瑾岫听着便觉独孤君奕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她也不好多说,朝独孤君奕欠身致意,于他她是真真感谢。
段瑾岫少话,独孤君奕平日多话对着独独对着段瑾岫说不出话,宽敞的马车中两人沉默坐着,只剩下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马车越走车轱辘声越大马车内厢也越发的狭小了。
独孤君奕甚至觉着不知道该怎么坐了,这么个姿势维持了太久他坐着有些累了,想挪却不知道往哪里挪,朝段瑾岫挪吧怕越了礼数,往外靠吧又怕段瑾岫觉着他刻意避开她,想来想去,独孤君奕只好坐在原处,不动。
可这么坐着仍是不舒服,整个筋骨都不舒畅了,独孤君奕觉着连手脚都不对劲,怎么放都不自然,段瑾岫怎能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坐这么久?
独孤君奕暗中抬了一眼向段瑾岫瞧去,段瑾岫仍是方才的姿势,下巴微敛目视前方,后腰挺得笔直,双手交叠于一处放于膝头,同为王储独孤君奕暗叹自己只是顶了个名分,哪像人家实乃真真公主也。
心中赞叹了一番,不经意的,暗瞧成了明观,独孤君奕面上绽开了一个饱含惊赞的笑容,还未说话,目光触及段瑾岫一处,笑容僵住。
段瑾岫侧了脑袋瞧向独孤君奕,他方才分明是想说她说些好玩的事的,怎么一转身就又是一通乱找。
“我到外厢……不,我和阿立一道罢。”
独孤君奕塞了段瑾岫一件衣裳便往外走去。
段瑾岫莫名其妙接了件衣裳,甚是不理解独孤君奕满脸通红的尴尬。低头看之时,目光掠过自己的衣,竟有朵朵水渍,想来是她身上的衣料厚,水渍未浸到里头她才未察觉到。
段瑾岫当即羞得满脸通红,枉她还贵为一国公主,竟做出如此失礼之举!
段瑾岫自当身上的水渍是独孤君奕喂她药露时咳出来的,自未想到那是独孤君奕喂得太急倒她身上的!
段瑾岫也不顾得热了,裹上独孤君奕递来的衣裳,窘迫的神色总算好看了些,幸得独孤君奕心细到外头去了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总算是停了。
停了马车,里头外头的两人各自舒了一口气,一个在里头穿着两层衣裳又怕有人看见她不敢开窗,热得慌,一个在外头只着单衣没勇气到里头说句“我倒得太急弄湿了你的衣实在抱歉”,冻得很。
独孤君奕加了件披风,又把段瑾岫打扮成男孩子模样,便领着她与罗立出了停车的马厩。
段瑾岫这才看得外头是什么模样,营帐,篝火,放眼望去无数簇篝火照映下搭建了数不清的营帐,这是赴前线的桑甸军。
段瑾岫脑中“轰”得一声,耳边听不见任何声响,战场……桑甸……宸国。段瑾岫心里燃起一簇火花,她原以为这一天不会来,最起码来得不会这么快,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开始燃烧——她要回家了。
独孤君奕见伫立在原地的段瑾岫,有些欣慰,终于要把她送回家了,“小公主,遇见你时我便对自己说过要把你送回家的,走罢,今年中秋你仍可一家团圆。”
“团圆……”段瑾岫敛了双目跟在独孤君奕后头呢喃了一声,凤目已无了那熠熠光华,散着浓重的哀伤,父皇尚在桑甸生死未卜,哪里来的团圆啊。刚才的狂喜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彻彻底底地冷了。
由独孤君奕在,三人入营帐无人敢拦无人过问,连抬头多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段瑾岫跟着独孤君奕一路进了他的营帐,进去后,段瑾岫才发觉自己不该进来,因为她身后的阿立没进来,“我……出去了。”
“等等!”独孤君奕唤住段瑾岫,拉着段瑾岫往里头走,“你住里头,我在外头守着,这外头都是男兵,你一个女孩子到底是不方便的,夜里你放心睡,我和阿立都守着呢。”
段瑾岫一个犹豫没来得及拉住往外头走的独孤君奕,哪有不住自己营帐的王子啊,不是让人怀疑吗?段瑾岫在门帐便唤了一声,请了独孤君奕进来。
“怎么了?”独孤君奕蹭了蹭冻得发红的鼻头,想不到外头竟这么冷,以后要让阿立进来守夜了,嗯,当然是小公主不在了之后。
“别人看见你在外头定会生疑,还是……在里头罢。”
“啊?那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坏了你的名声,不行不行!”独孤君奕连连罢手,便要转身出帐。
这一回段瑾岫拉住了独孤君奕,“王子留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若是死守着这些先人定下的规矩,终其一生也跳不出前人的影子。”
独孤君奕听见去了,他在外头是容易让人起疑心,为着段瑾岫的安全在里头最好,只是两人同处一室传到外头总归是不利的,独孤君奕又把罗立拉了进来,尽管这位呆萌护卫千万个不愿意。
三个人浑浑噩噩过了一夜,好在第二天坐马车并不劳累,只是辛苦了罗立,第二天还要赶马车。
路上过得还算平静,段瑾岫换了男装对外便称与罗立一样,是独孤君奕的护卫,路上偶有蒙城消息传来,几人最为关心的蒙城大牢走水一事并未被人识破,也便安心了。
粮草大军出了蒙城朝东走,而后才往南走,先后要过柔然、库苏两个大城市,最后穿过东戈壁才抵达前线。
柔然、库苏与蒙城相似,规模略小,大军走的平缓,走了半月便出了库苏,朝东戈壁前进。
出库苏后又走了三日,独孤君奕马车边上的护卫加了数来个,六个一般一日十二个时辰看守着他。人多了段瑾岫便容易暴露,独孤君奕吩咐罗立把人撤走,向来听候独孤君奕差遣的罗立抗令,摇了摇头。
“阿立,有你一个够了,人多不便。”
罗立仍是摇头,“东戈壁是戈壁沙漠,荒无人烟。”
独孤君奕一拍掌,“对啊,都没有人干嘛要那么多人保护?”
段瑾岫亦甚是不解瞧着罗立。
“没有人烟有的是匪,大漠的盗匪。”
段瑾岫与独孤君奕异常默契的缩了缩肩膀,独孤君奕问了句,“我们家的也敢抢?”
罗立点头点的毫不犹豫,“只认钱。”
段瑾岫与独孤君奕对望一眼,还是让那些人守着罢,自己多加小心别穿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