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鸿被禁足秋水轩,消息便闭塞起来,阳春阁一事迟了两三日才听闻,邑珠小产一事于端木鸿丹丘并不稀奇,她们稀奇的是宫里除了这道谕令并未其他动静,独孤傲竟放任邑珠小产不管了?
主仆两人狐疑了几日,仍是不见独孤傲动静,心里头的疑问算是解不了了。
是夜,主屋。
丹丘陪着端木鸿说着话,禁足之后,秋水轩清静起来,主仆两人白日看花养鱼,睡前说说话倒也安逸,主仆两人的感情也越发的好了。
两人说着话忽然都停了下来,听见对方沉了声又默契向对方望去,四目相对又是一阵笑声,笑声渐止,端木鸿敛了笑意,忧上眉梢,“你说那挂饰未被识破么?”以她对独孤傲的了解为找出原因,定会把金谷园翻个底朝天,麝香虽塞在核雕与穗子中可要查也易,可这么久都没动静她的心倒是有些不安了。
丹丘也敛了笑容,“那事确实不该这般收尾,可王的性子耐不住气,王后入宫多年哪一回王忍过气?我估摸着那么个小玩意没人在意,邑珠自己肯定懵了,顾不上那小玩意。”
端木鸿沉吟,头微微低着,躲进烛光的阴影中,又是蒙上了一层阴影,“若能注意到便好了,可惜啊,我非自由身。”她想用一串挂饰一石二鸟,除了邑珠腹中的胎儿随后嫁祸与兰可儿身上,这后\宫便又是她端木鸿的了,可惜啊可惜。
“怕王后是自由身也不能如愿了。”
“谁人造次?!”
端木鸿警觉抬头,衣物中已有几条蛇爬出,朝着男子声音的方向快速游去。
男子并未惧怕,大落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竟是云轲,爬到他身边的蛇一触及他竟是肚子一翻,滚倒在地上。
端木鸿闻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养蛇之人最怕的便是这东西,眉头微蹙心疼已躺倒的宝贝,端木鸿摆出王后架子,正想训斥,一串挂饰落在眼中,心头一跳,堵住了端木鸿的话。
独孤傲没彻查邑珠小产的原因原来是他!
端木鸿与丹丘对看一眼,端木鸿威严淡去,丹丘迎上前请了云柯,“云公子请坐。”
云柯倒也不客气,将挂饰一丢,俨然在自家般自在落座,“王后是聪明人,云柯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丹丘面上挂着捉摸不透的微笑,“不知云公子想说什么?”
云柯一拂衣袖,“云柯当王后是聪明人,莫非非要云柯说出这挂饰里藏着害珠姑娘小产的麝香,王后才肯相信云柯的诚意么?”
端木鸿朝丹丘瞧了一眼,“丹丘,给云公子沏茶。”又朝着云柯笑吟吟道,“当日王将这挂饰赐给了新荷轩,里头藏了麝香又与我有和干系?”
云柯也绽开一抹笑意,只是笑不及眼底,看得让人发寒,“确实,不过桑甸少有麝香,云柯稍稍一查便查到了这里头的麝香来自何处,王后说王若查起来会查不到么?”这人啊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确信自己真有把柄在别人手中才会放下身段搁下面子。
端木鸿心里千万个懊恼当初留了活口落人把柄,脸上的笑意堆得更浓,语气也愈发的亲切,“想来云公子已将后顾之忧除去了。”
“自然,全家十余口无一活口,”那般残忍的话在云柯口中化成风轻云淡,仿佛只是弹个指头那般轻松,“云柯早说过王后是聪明人。”
端木鸿被扣了个高帽,心头不乐意也只能陪着笑,“我若是聪明便能猜到云公子今日的来意。”
“云柯的来意嘛,”云柯收了笑意望着端木鸿,一双大眼睛里只看得无害二字,“其实与王后的心思颇为相似啊。”
翌日午时,秋水轩。
“好香啊!”
独孤然人还未走入秋水轩声音先一步传到了屋里。
端木鸿起身朝着独孤然迎去,满含疼爱责备道,“如今已嫁作人妻应更加端庄,再不可这般莽撞。”
独孤然“嘻嘻”一笑,藏了因“人妻”二字想起的不快,对端木鸿的话满不在乎,“在母后面前女儿自在惯了。”便朝着一桌的美味走去,“竟有资山熏鸡!可是母后亲自下厨做的?”
端木鸿笑着点了点头,取了筷子递到独孤然手中,“许久没下厨,尝尝味道如何?”
“母后做的一定好吃。母后也坐,许久未和母后用膳了。丘姨也一起坐罢”
三人说说笑笑,午膳吃了近一个时辰,午膳过后母女两人又说了会话,独孤然为不扰端木鸿午休回了嫣然阁。
独孤然走后,端木鸿便未休息,眼睛还盯着独孤然离去的方向,怔然,“方才然儿吃得不少。”
丹丘应了一声,“是啊,公主胃口好的很。”
端木鸿收了目光,眼神仍是怔然,“这么些荤腥倒也吃得开心。”
丹丘明白端木鸿所指,笑着劝慰道,“王后莫心急,公主与驸马成婚不过数月,来日方长孩子总会有的。”
端木鸿若有所思,“还未有孩子,或许是个机会。”
丹丘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昨天云轲的话,云轲昨日说让公主请离,如今自个儿主子说这话看来是将云轲的话放在心上了,可云轲那人怎能与之为伍,那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
“主子,万不可应了云轲,云轲……”
端木鸿抬手停了丹丘的话,“我知那人有野心,然儿性子虽烈可不懂权衡,日后需要云轲这样心思缜密的人辅助。”虽然日后云轲定不会甘心辅助,可是啊,昨天云轲的话不无道理,独孤君奕为王子只要他在便是独孤傲首选的继承人,独孤然又被赐婚杜牧之,可谁会相信一个在敌国做了十年的细作啊。
丹丘极不同意端木鸿的作法,迫切想要劝说一番却被端木鸿拦了下来。
“丹丘,你随我多年,自小看着然儿长大,你看她方才说话间每每提及驸马,她不是绕开便是佯装没听见,这日子像是过得舒畅吗?”
丹丘细想确实如此,劝说的话才咽了回去,“虽如此,可云轲未必能让公主幸福啊,王后还是再仔细想想的好。”
“我知道,”端木鸿面带愁容,起身缓步转至里屋,“我去里头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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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珠小产之后独孤傲并无动静,段瑾岫的疑惑一日日的增,以前在秋水轩她还有云轲透消息,如今在新荷轩兰可儿又是个与世无争的主儿,除了人人皆知的事,可这些于段瑾岫无益。
为了多探听写消息,段瑾岫这几日都跑到外头去晒太阳,想着能听些下人们说些琐碎的事情也好。
“哎,今日驸马又来了啊?”
“可不是么?昨日来今日来的,这来就来非得要好茶好水伺候着,不精细些还不用。”
“哎呦,这驸马在宸国呆了十年倒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嘻嘻嘻~”
相遇的两名宫女一阵嬉闹,过后一个往南一个向北,走着各自的路。
段瑾岫睁开了假寐的眼,望着朝北去的宫女沉思,已经连着三天听见杜牧之进宫的消息了。
段瑾岫从凉亭的栏杆上站了起来,朝北走去。
后\宫中秋水轩最北,厨房在东南,途径靠东的新荷轩。
段瑾岫已走得望不见新荷轩,能望见的是秋水轩。段瑾岫不好走近,便入了秋水轩外的凉亭,依着栏杆闭上眼睛假寐。
她从不放过杜牧之进宫的任何一个机会,她对杜牧之笑,一如宸国干净无垢,为得是让宫人们看到,好传到独孤然耳朵里。
约莫到了申时,日头正好,段瑾岫的假寐几要变成真睡,秋水轩中传出脚步声。
眼珠在眼皮的一跳,肩头一晃,段瑾岫的睡意全无,身子依旧倚在栏杆上,耳朵已然竖起来。
“驸马慢走。”
“丘姨留步,改日牧之定再来与母后一弈。”
“哎,丹丘回去定禀告王后。”
丹丘目送这杜牧之离去,余光略到凉亭中一抹白色的睡颜,嘴角微不可察一扬,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