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傲抬了抬下巴示意,候在一边的几位太医会意接了食盒打开细细查验一番,“启禀王,都是些进补安胎的药膳,并无可疑。”
独孤傲瞧了一眼药膳,“能放心吃?”
六位太医中年纪最长的点了头,肯定回道,“珠姑娘可放心用,都是对胎儿有益的补药。”
独孤傲神色微闪似是失望,叫让辨不出他的心思,看得一屋子的人心头奇怪,忽然,独孤傲伸手一扫,“哗啦啦”把一桌药膳扫下桌碎了一地,“王后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合起来谋害本王的子嗣?!”
六位太医被说得云里雾里的,王后送来的药膳的确没有问题为何王要说他们联合谋害珠姑娘?其中一位太医抬步上前正要解释一番,最年长的太医抢先一步,走在最前头行了个大礼,“王请息怒,王后以臣等家眷要挟,臣等糊涂妄图蒙骗王,请王降罪。”
这位太医毕竟年纪长了,宫里看的事情多了,这明明是没有问题的药膳王非要说成有问题,恐怕是王本意如此,他们只能顺着君意,逆之必亡。
有人带头,余下五位也都纷纷明白其中奥秘,跟着行了大礼请独孤傲降罪。
独孤傲晦暗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还算几人识相,他想捉出害他子嗣单薄的人,他更想王后便是那人,如此就是一举两得,可惜,事与愿违,王后的药膳并无问题,那么,他只要让药膳有问题了。
独孤傲叹了口气,“罢了,你们都死了阳春阁就空了,这样吧官降一品罚俸禄一年以示惩戒,以后邑珠膳食皆由你们负责,若是孩子安全生下你们便是将功赎罪,要是……便别怪本王无情了。”
六位太医忙不迭的礼拜谢恩。
随即,金谷园中传出一道口谕,王后心思歹毒,有失淑德,不能统领后\宫,王念及旧恩禁王后于秋水轩,不得王令不得踏出秋水轩半步。
谕令一出,后\宫各院又是一番风雨,但再没人敢在外头说了,关着门在屋子里念叨。
邑珠听得这谕令,心中暗喜,面上惊得花容失色依入独孤傲怀中,惶恐不已,“王,妾身真怕喝了拿药膳,亏得王英明,若只要妾身一人,妾身怕是……怕是保不住腹中的孩儿了。”末了,双臂紧抱独孤傲,脑袋埋入独孤傲胸口隐约间听得鼻息的啜泣声。
独孤傲心里自是心疼不已,搂着邑珠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嘱咐太医及金谷园的下人好生照顾邑珠,才离了金谷园。
待独孤傲一走,低眉顺眼的邑珠便不见了,邑珠昂起了头几乎是用鼻孔看人了,两道细细的柳眉微扬,倒是有几分嚣张跋扈的味道,也不需要白芷搀扶了,叫住拎着食盒往外走的宫女,“等一下,让我看看这食盒。”
那些药膳被独孤傲碎了一地,早被人清理干净了,她便看看这盒子罢。
宫女应声回到邑珠面前,开了食盒让邑珠看。
邑珠“呸”得唾了一口,“想害我的孩儿,活该!”骂完便让宫女收拾了拿走。
邑珠又多看了一眼食盒,食盒手柄处挂了串挂饰,是三艘雕工精美的小船,船以橄榄核雕长不过寸许,三艘船造型各异可谓栩栩如生,三艘船由上而下依次排着,尾部悬着一个橘色穗子,煞是好看。
邑珠向来喜欢这些做工精细的小玩意,便唤白芷取下那挂饰,“收着罢,送还给王后她也用不着了。”语中怎么听都是得意。
白芷应声取了下来,手沾上挂饰心头一个“咯噔”,重量不对,轻了,白芷假着托在手心的机会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每搜船的船头船尾有一个极细微的小空,仔细一闻,果然是那天她在小铜炉里取到香薰的清凉香气。
白芷将挂饰交予邑珠,并未将此事告知邑珠。
公子曾说,独孤然不足为惧,独孤君奕虽不成器但能除便处,这独孤一族的血脉还是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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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轩。
王后毒害邑珠被禁足,王心慈仁厚吩咐秋水轩吃穿用度不变,可秋水轩再也不是往日那个秋水轩了,自谕令传出后秋水轩半日未曾见着人影,只有飞禽鸣叫,明媚的春\日里怎么看,这地方都透着一股荒废。
端木鸿接了谕令后一直待在主屋中,丹丘陪着她,主屋门窗紧闭隔绝了外头的盎然春意。屋子里光线阴暗,在两人脸上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阴影,透着死寂。
“母后!母后!”
外头响起独孤然迫切的叫唤声,端木鸿抬头望去,眼中多了一丝神采面上的阴影也淡去些许。
“吱嘎”一声,独孤然推门而入,快步朝着端木鸿奔来。
“母后别难过,然儿这就和父王去说说,什么破谕令,然儿让父王把它收回去!”
端木鸿扶起半跪于脚边的女儿,笑了笑,金谷园中传出的消息是她在药膳中施毒,可她并未施毒,独孤傲给她扣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不仅是为邑珠腹中未出生的孩子,更是为了削弱她端木一族的力量,端木鸿劝解道,“然儿莫胡闹,你父王的谕令怎么能说收就收呢?来,起来母后身边坐。”
独孤然拉着端木鸿的手在她身边坐下,仍是辩解,“父王的谕令错了当然要收回,他若不收回,我……我就去告诉外公!”她外公在桑甸素来享有美名,独孤一族称王有她外公一族一半功劳,只要告诉了外公,父王就会收回禁足母后的谕令。
端木鸿拍了拍独孤然的手,斯条慢理地说与她听,“母后没做下毒的事情,然儿若是想为母后开脱,便去查查谁人在里头下毒陷害母后,等查出来母后的罪也就清了,你父王便会去了那谕令。”
独孤然连连点头,她自是相信母后未施毒,她是不喜邑珠更不喜邑珠肚子里的孩子,母后若是想害那孩子,她自不反对,只是施毒的伎俩太低级,并非母后手段。
端木鸿见已岔了独孤然的心思,便不留她,“然儿回去吧,母后如今带着这罪名,你要和母后亲近那你父王该生气了。”
独孤然眉头一皱赌气道,“我还不想和父王亲近呢!”
端木鸿又劝解了一番,末了叮嘱独孤然万不可将此事告知外人,特别是端木族人,便让独孤然回去了。
屋子里又剩端木鸿与丹丘两人,主仆两人看望一眼,无人言语,一个站一个坐,似是在等些什么。
“吱嘎”
丹丘那侧的窗户被人推开,开门声很轻很缓,主仆两人并不意外反而眼带期待瞧向窗口。
窗口探出半个人头,只见编发瞧不见面孔。
“主子,食盒送出来了,但小的近不了身只远远瞧了几眼。”
声音极小,只够丹丘听见。
丹丘朝端木鸿点了个头,朝窗外吩咐道,“食盒可有异样?”
“比之先前,食盒上少了一串挂饰,小的没看见食盒里头,不知道盖子下怎么了?”
丹丘又朝端木鸿抿唇一笑,取了碎银块丢到窗外,“快些出宫罢。”
外头“哎”得应了一声,头一低便看不见人了。
丹丘走近窗户,见外头空无一人了,便将窗户关了起来。
屋子里又恢复到最初的阴暗。
丹丘先开了口,“主子,食盒上的挂饰不在了,该是她收了。”
端木鸿沉吟片刻,“可会被识破?”
丹丘思索片刻,肯定摇头,“不会,谁会在意食盒上的挂饰,等发觉了,孩子已经没了,主子放心,那时候怪不到我们头上。”
她们给邑珠送药膳是假送那串挂饰才是真!
邑珠向来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越精致小巧越喜欢,那串挂饰乃是宸国车队路过蒙城进献给东莱宫的,独孤傲不喜这小玩意便赐给了兰可儿,兰可儿听得端木鸿提了一次便大度转送给了端木鸿,兰可儿不喜宣扬,便无人知道这串挂饰是端木鸿的,若是事情败露,也只能怪到兰可儿头上。
端木鸿“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若无她端木一族他独孤傲怎能安然称王,她也曾想为他生下王子,可惜饲养毒物本就伤身,独孤傲又喜美色,到最后竟再不能孕!既然如此,那独孤傲便别想再有子嗣!
这桑甸留给独孤然便好。
低头望了望隐隐透着血色的掌心,端木鸿的面色沉了沉。